静候片刻,对面响起一个声音:你是谁?
秦孤桐面沉如水,毫不迟疑的回答:不敢欺瞒,无名小卒,乃牛大人手下。
她之前询问地面战况,听说群侠遇到不死狱精锐,其中左鹰、右犬、马面、黑白无常皆在,唯有牛头不知去向。秦孤桐寻思不管其中缘由,既然当时不在,此刻便有迹可循。
果不其然,左鹰等人闻言皆是一惊。几人面面相俱,左鹰沉声追问道:你为何在此?
秦孤桐心中默数三下,方才答道:想来几位大人也知道...小人是侥幸逃出来的。
她回答的含糊,左鹰等人何等老奸巨猾,又问道:那牛大人现在何处?
秦孤桐琢磨他的口气,斟酌一二,故意迟疑道:不敢欺瞒大人,小人近来都没见到牛大人。
左鹰闻言心头一松,不为其他,正是因为牛头已死!
不死狱狱主老而不死,狱中各人虽然心怀鬼胎,却也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去年年末,狱主带领大批亲信精锐,秘密出动。却是损伤惨重,铩羽而归。左鹰在此之前,已经得景家人秘密告知。见状不由大喜,允诺与景家联手。
既然决意谋反,自然要慢慢削减狱主亲信。而半月之前,牛头已经死于左鹰的猎天弓箭下。
要是有人最近见过他,那真是见鬼了!
左鹰已经信了三分,他又问道:原来如此。你姓何名甚?我与牛兄一贯交好,他手下我皆熟悉。怎听你声音,甚是陌生。
秦孤桐暗暗叫苦,她哪里知道牛头与谁交情好。不死狱的各种消息,她都是途中听群雄讲述。不死狱本就隐蔽,各种消息真真假假,也难辨识。
她眉头一皱,突然急中生智,捏着喉咙怪腔怪调的答道:还请大人谅解。如今狱中这般情况,小人只想安安稳稳度过余生,不再问江湖是非。唉,谁能料到,真如做梦一般。
左鹰等人也惊诧地宫突然塌陷,闻言思绪便被牵引过去,白无常连声问道:地府里是何情况?为何突然塌陷?狱主如今怎样?
秦孤桐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却丝毫不敢懈怠,细细思量一番,方才答道:小人身体一直不舒服,也不知道地府为何突然就塌了。狱主...狱主他...
左鹰心中一沉,厉声问道:狱主现在如何?
狱主死了。
秦孤桐见对面沉默,捏了捏手里的物件。暗哑的嗓子,故作艰难的回答道:也不知为何,狱主走时身前无人。他托付了一物,小人自知福薄,消受不起。
她说道此处,故意顿了顿。吊着对面胃口,方才缓缓说道:大人见多识广,您看看。言罢,抬手一抛,将手里物件掷出去。
左鹰恐怕有诈,不敢伸手硬接。手腕一番,猎天弓弓弦正好与那物件一碰。弓弦微弯,便要将它反弹出去。左鹰握着猎天弓一勾,轻巧挂在弓稍上。
那是一枚羊脂玉印,不死狱围猎太和山之时,紫衣老者勃然大怒之下,愤然将手上羊脂玉印摔出。这枚羊脂玉印没入积雪之中,春暖化雪被狗毛捡到。
左鹰当然认识,这是狱主颇为喜欢的把玩,常不离身。直到那次秘密出行归来,再不见踪迹。
他心中暗惊,握着羊脂玉印,仔细打量一番,确定无误方才开口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孤桐贴着石碑,任由雨水冲刷面颊。四面环敌,她毫无畏惧。一双星眸在暗夜中灿灿发光,嘴角微微翘起:大人是有身份的人,更是聪明人。而我,别无所求。
左鹰紧紧攥着玉印,面色深沉,缓缓应允:好。
秦孤桐听他应允,反倒更加警戒。浑身紧绷,蓄势待发,口中缓缓说道:我只说与大人一人听。
左鹰闻言反倒欣喜,面色并不表露,微微沉吟片刻,让余人退离。
秦孤桐听着脚步声响起,渐渐远去,静候片刻说道:地府之下,另有密道,通往前朝祖陵,那里藏有机密要物......
话音未落,暴雨之中风声突起,利箭破空而来!
秦孤桐双眼猛睁,眸中战意燃燃。脚下一划,手中横刀上下挥舞,寒光闪耀织成利网。
铛!铛!铛!
一连拨开数箭,秦孤桐牵动内伤,顿时五脏六腑绞痛。她眉梢一挑,更显气宇飞扬。扬手甩出金丝细链,有力一扯腾身荡起。同时横刀斜劈,刀刃上雨珠如暗器,打在树叶草地上哗啦作响。
左鹰听声辨位,先闻金丝细链声,便一箭掷出。接着有听异声,紧忙换了方向又是一箭。
秦孤桐借着这一箭空隙,飞身掠出,欺身而上。
此刻恰巧雷电一闪,一瞬间照亮了天地。秦孤桐从天而降,犹如鹰隼凌空击下。横刀便如那耀眼闪电,划破苍穹!
一道寒光,凌厉斩下。
白羽短箭掷出,左鹰手中空无一物。他惊而不慌,疾退一步,拿起腰间猎天弓一挥,弓弦贴着刀背,铮!一声。两人劲气相撞,一触即分。
秦孤桐这时才见,此人左臂软软垂着。见衣衫破裂,显然是新伤,她不由暗道一声侥幸。
左鹰被默西击伤,此刻与秦孤桐内力一试。心知两人不相上下,暗暗后悔轻敌。
秦孤桐翻身落下,溅起一地泥浆。她手腕一动,提刀再上。横刀划破雨帘,少年刀客越战越勇。刀势如这磅礴暴雨,浩浩荡荡,连绵不绝。
左鹰却是越发后悔,他生性隐忍。只因关系狱主临终所托,方才心神摇曳。他急退数步,隐身树后,沉声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日后江湖相见不相识。
秦孤桐此刻战意真浓,闻言心中冷哼一声,却也收刀停下。听他快步走远,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顿时间,只觉浑身酸痛,气力枯竭。
她却不敢停歇,握紧横刀疾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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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压轻雷, 风驱急雨。
秦孤桐一身湿透,布料冰凉,黏糊着皮肤。她伸手一抹脸上水迹,踏着落叶青苔在林中疾驰。深一脚浅一脚, 踩着泥水四溅。
...清浅。
秦孤桐望着四周漆黑的夜幕,忍不住低唤一声。仿佛这名字便能给她无穷勇气,温暖一身寒意。
她抖擞精神, 换了一条路又寻去。眼前断碑残骸渐渐眼熟, 秦孤桐心头一阵火热。她迫不及待小跑起来,小心拨开树杈。
她扶着棺盖, 却不掀起,只轻声喊道:清浅?
突然手腕一紧,被人握住。
霎时间,秦孤桐眼底爱意溢出, 温柔笑道:清浅,我从前怎不知你这般调皮。
萧清浅从棺材侧面的破洞中伸手,握着她手腕。闻言换做勾着她手指, 低笑道:现在知晓,为时已晚。
秦孤桐矮身蹲下,捧着她手亲了亲。心中欢喜难言, 只得感慨的叹息:清浅...清浅...
萧清浅指尖拂过她脸颊, 轻应了一声, 笑道:快进来。
秦孤桐摇摇头, 她浑身湿透, 棺材里又狭小。若是进去,只怕立即就将清浅身上沾湿。她又恐清浅不允,便哄道:夏雨来的快,走的也快,马上就停啦。这地方也不安全,我们一会就离开。
萧清浅岂会不知她,闻言收回手,作势要掀开棺盖。
秦孤桐连忙压住,不解问道:清浅,你这干甚么?外面雨大,且忍忍,等会出来。
萧清浅轻哼一声,嗔怪道:阿桐愈发不乖呢,些许小事也推三阻四。
或是因为病着,她声音低软的很,又带着些暗哑,倒不似平时那般清雅闲适。
秦孤桐莫名脸上一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