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蔗恐扶槐尴尬,出言问道:李姑娘怎知道?
听家父说起过,哀帝在位之期,武选殿试。见汪将军身高九尺,威武非凡,亲点为武科状元,后升为羽林中郎将。
李昭雪缓了一口气,又道:《三清殿闲语》中说,明少监与上结交于幼时,上甚重之。元兴十二年擢将作监少监,命其为鸾骑制甲。少监为之苦恼,求于闻人大家,得画样三卷。甲成,上见而赏之,因敕飞骑羽林依样改制之。上面附图,与这盔甲极为相似。
李昭雪从床上被婢女叫醒,便知道不妙。只道随遇而安,也未多想,跟着一行人上了飞舟。她从未见过海上岛屿,惊诧之余猜测自己将留在岛上。然而扶槐有事而来,飞舟直接靠近快船,她便也跟了上来。一路默默无言,直到此刻才开口。
扶槐睫羽低垂,打量黑甲将军一眼,开口吩咐道:盖上。言罢,转身往外走去。
李昭雪看着她身影消失,心中突然空荡荡的。她正出神,杜蔗上前,喊她一同出了船舱。
扶槐负手站在船舷边,听见身后脚步,沉声吩咐道:开船。
杜蔗一愣,心道这是要去哪里?
转念便知道扶槐的意思,问道:宫主,是否换乘龙舰。
扶槐望着天际,轻笑一声:不必。
铁锚哗一声越出水面,风帆落下水珠四溅。快船起锚扬帆,直奔沧海。
善工堂的巧手从船楼走出,抱拳一礼,递给扶槐一封信:见过宫主,属下从匣子里取出来的。
扶槐打开一看,眉头蹙起,又递给杜蔗。杜蔗心中有异,接过一看。信上密密麻麻,宛如鬼画符一般。
这,密文还是番字?李姑娘大才,你来看看杜蔗说着,看了扶槐一眼,走向李昭雪,不知道什么玩意,瞧着眼花。
李昭雪后脑勺正疼得昏昏欲倒,闻言连忙打起精神。她心道:我若有些用处,应该不会让我病死。
接过信纸一看,却是大失所望。满纸弯弯曲曲的字符,好似一条条扭动的蛇。
李昭雪睁着眼睛,努力辨识片刻,低声道:我不认识,不过这种纸出自益州,价格不菲。
杜蔗接过信纸,笑道:李姑娘果然博学。益州乃君瀚府辖地。不过这种纸,各处都有用。
扶槐睫羽低垂,难窥所思。
四周安静如许,只有李昭雪渐重的呼吸。她依着船舷,攀着栏杆,强撑着不倒下去。头上有湿漉漉的感觉,不知是沁出的冷汗,还是伤口裂开。
疼得太过厉害,疼得她生出悔意。隐隐的悔意,像一捧沙,聚不成念头。心头想的还是: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也。
这句话在脑海里翻来覆去转着,或是因为头疼欲裂,又迸射进些别的。譬如,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为英豪。譬如,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她这般胡乱想着,眼前一黑,便栽倒在地。
扶槐冷眼扫过,杜蔗揽着李昭雪,怏怏一笑:宫主,您没玩厌,就先弄坏可不好。
扶槐眉梢挑起,冷嘲道:杜管事,都说你口蜜腹剑,怎么今天颠了个倒。
宫主,这么多年跟着您,手上虽没沾过血,但我杀的人,只怕这条船上也盛不下。杜蔗叹了口气,不是我今天心善,只是觉得您难得喜欢,骗着哄着扣着霸着,什么手段没有?您是心软了,还是怕了?
扶槐双眸骤然一敛,目光如箭锐利。
杜蔗缩了缩肩膀,低声道:我也怕的,总觉得喜欢一个人,实在可怕的很。当年李堂主那条断胳膊,还是我捡起来的呢。谁知道他会不会是来寻仇的,是来套话的,是来陷害的。夜里躺床上会不会捅我一刀,举杯共饮有没有下毒。喜欢人,太烦了。不如喜欢猫儿狗儿银子儿。
杜蔗看看李昭雪,又看看扶槐:我没想劝您,就是想说说心里话。
扶槐横她一眼,望向天海之际:下面是不是该劝我金盆洗手?
那哪能行。杜蔗忙道,咱们诸宜宫上下多少张嘴?多少祸害?您要是金盆洗手,只怕东南各家都不肯。
扶槐冷笑一声:螃蟹总不好吃,吃进去就是美味。行了,送她下去吧。
快船行了两天,终于看见景家的船。双方打了旗语,两条船渐渐并舷。诸宜宫快船小了许多,对边垂下绳梯。
随同棺材一同来的几人,被推上前。他们虽不记得被迷晕的事情,见阵势也知晓不妥。几人慌忙攀上绳梯,飞快爬上去。
接应的人见他们面色惊慌,心知有异。接过信件,走进船楼中。
殿主。
白袍人微微颌首,接过信件打开。神情不变,目光却随着信件内容而饶有兴趣:天神打开门,指引我们。万物听从祂的旨意,他将地上的一切赐予我们。
旁边人大喜,齐声道:一切荣光都归于我神!。
信纸在白袍人右手揉搓,他摊开手掌,火焰腾起,纸张化作偏偏黑灰。两侧信徒眼前一亮,齐声赞叹:万物非主,唯有我神,七曜殿主,唯一使者。真正的弥赛亚,地上的王,天神的影。
白袍人在称赞声中,微微惋惜:可惜君烈的死讯晚了一步,否则就可以给他们带上枷锁。以实族那些长老会们太小看汉人,以为他们一无所有。即使和景家斗了六十年,他们还是不明白,汉人永远会留一手。狡兔三穴,何况百足之虫僵而不死。
白袍人又道:金刚已至天上,享受神赐予的八恩九赐。神忠诚的仆人,将葬于迦南之地。
方才去接应的人脸色一沉,低声道:殿主,诸宜宫的人没将金刚大人送来。
白袍人眉头一动,脸上显出薄怒:让送信人进来。
来人一进门,就噗通跪下,激动万分道:见过尊贵的殿主...见过尊贵的七曜殿主!天神唯一使者,真正的弥赛亚...天神的影,地上的王!
他将祷词念的颠三倒四,引得两侧信徒面露不满。白袍人却不在意,反而温和问道:你是阿穆耶的受戒者?
是是是,是军师给我...不不,是,是阿穆耶大人为我启示。
白袍人点点头,面露满意之色。当年迦南殿之变,教主身亡,叛徒逃逸。他身为教主之徒,在以实族与景家之间夹缝求生,处境极为难忍。却仍想尽办法,向中原派遣信徒,如今也算有成效。
白袍人伸手一挥,一股劲气席卷,将地上之人抬起。那人一脸受宠若惊,手脚无措站着。
白袍人摊开右手,掌心朝上,庄严祷告:天神赐福于你们,他温顺的仆从,将享有地上所以的财富。而你们,也当向他奉献所以,包括心中的言。
面对白袍威严的殿主,在这肃穆庄严的气氛中。小信徒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清楚,没有半点隐瞒。
迦南殿主屏退杂人,只留下亲信,皱眉道:诸宜宫是什么意思?
亲信满脸厌恶嫌弃:女人天生是愚蠢的、肮脏的。她们不依附男人,就像沙漠里的虫子一样没头脑。我想她们或许想要金子,或许想试探我们。
亲信看了看迦南殿主的脸上,坚定的说:殿主,我们不可向异族妥协,这将玷污天神的荣光。
阿穆耶信上说,金刚手上有瓷一般的裂纹。迦南殿主语气微妙道,谁能破开他的罡气?中原武林不缺能人,但阿穆耶说伪神在那里出没过。
亲信一愣,压低声音道:难道是...她真的跟魔鬼交易了力量?
迦南殿主暗道:制服金刚容易,可要破开他的罡气。整个迦南,只怕也没有谁。若是处理不好,弥赛尔之位,摇摇欲坠。不对,有人比我还担心。长老们要是知晓,弥赛尔真的出自景家,只怕要疯了吧。
以实族高贵的纯血尊身啊。
亲信见殿主不语,急忙劝道:殿主,不论如何,我们要将金刚的遗体取回。伪神的力量太过强大,我们出手必然会实力受挫,要请七耀长老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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