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朕烤着炭火批奏章的时候,天下的百姓中还有许多人冒着寒风外出办事,雪落在身上都没功夫掸。所以,朕不能奢靡,也不能抱怨哪里不好。
在朕自觉天下太平而朕是千古明君的时候,近在咫尺的天子脚下,却还有着像老画师那样年迈却还须外出的人,还有公塾中那些事情的存在。所以,朕不能说自己在某些地方做的好,更不能有些莫名的居功自傲。
说完,下面的人接连下跪,说着皇上已经做的够好了、是臣子做事不妥当类的话语,叶思眠正犹豫要不要跟着来,皇上就把脸上的悲伤神情收了,虚扶后让人一个个把跪下去的都拉起来,又说:爱卿们有此想法,真是更让朕愧疚了。朕已经发现自己的不足之处,自然以后会改正、不足,众爱卿不必多挂心,也不需如此安慰朕。
接着,他就说自己做了两个决定,以弥补自己的过失:一则在原本的公塾外增设学塾,再以每三个学塾为一组,要求他们相互审查优缺点,每季对自己和其他两个学塾的情况进行陈述总结;二则在原本的系统外增设一个机构,专门负责收取百姓的意见,广开言路,并对收到的意见进行审核和上报,该机构只归属于皇上自己管辖。
广开言路,能纳八方之言,这样朕才能避免今日的过错,避免连城内的事都不清楚。是这样吧,众爱卿?单方面宣布完一切,皇上又一脸笑意,问在座的人说,大家应该会给朕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朕觉得,朕想当一个明君,则上述措施必不可少。
话都让他说完了,谁再提反对意见那就是有意迫害皇上,要让他名誉扫地,当不成明君,只能做庸君。于是在场众人无人反对,只有几个人对皇上简述的措施进行的补充和完善,又被皇上笑着就记录下来一切。
大家快用膳吧。天冷,饭菜放一放就凉了。做完一切,皇上面不改色就打破刚才的严肃氛围,让大家别这么拘谨,都快点吃了快点走,待会天黑了就不好回去了。
说完,他自己带头就吃。
纯属围观全程的叶思眠冷静吃冷饭,长元则为皇上的唱作俱佳鼓鼓掌,想到,大概只有脑子真进水的人才信前面的那句这场宴会本质还是邀请大家来聚一聚。
但是皇上的目的达到了,他又说自己不能奢靡,甚至还带头吃起凉透的饭菜,那下面的官员自然也跟着一起,按照嘱咐好好用膳。
之后出宫,叶思眠见季文瑜走在前头,就过去问了问。
季文瑜避开其他官员后才说:我当初弃武从文,是从最底层一步步做上来,所以手底下的人都很信服我;你当初被派去苍溪县,是先用小事树立威信,之后再许以利益收服民心,所以人们才会受你差遣。这都说明从来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就对谁死心塌地。
而圣上即位与你的境遇类似,也是突然坐到一个位置上,周围的人摄于地位会听从命令,但是同时,周围的人也只是这样而已,阳奉阴违、推三阻四总不会少,尤其是触动他们利益的时候。
对此,圣上曾经比较烦,恼怒自己选拨的不与谁牵连的人总是被架空,或者根本到不了圣上想要他去的位置,而周围还有一堆人想着怎么让圣上为他们多分得一些利益。
但是后来,圣上大约是看你那么慢慢忍耐,想着连你这种比他地位低、年纪轻的人都晓得怎么都不能硬碰硬,要先一步步不触动他人的去收权,也可能是在一次次碰撞中吃了亏,就在十二年前耐下性子,开始做事更谨慎一些、隐忍一些,并开始慢慢布局。直到现在这样,朝中低品阶地官员多为亲皇派,全都对着圣上尽忠而望着上面的位置尽职尽责,上面的还没被罢免的官员则被盯到人人自危,就怕成为年前的一位高官那样,说被致仕就被致仕。
所以,今日宴会其实也是圣上的又一次敲打,当然,也可以说是对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的一次宣布。
远离朝堂中心十年的叶思眠:懂了,皇上布局多年现在收网,弄到朝堂之上人人自危,不敢多做些什么,只能看皇上要做什么就随他便。就如今日一般,皇上在上面说什么,给个面子找个事由,下面的人就当皇上说的事由是真的,对着皇上不追究就喜出望外,看皇上要做什么就随他做。
之后闲聊两句,叶思眠看着天色的一句一别多年,日后定要好好叙旧的话都说到一半了,长元却在突然溜走后又突然跑回来:秋居明!
他说:我本来是去看看碧华还在不在附近或者季府,要是还在,就找找她在哪了方便避开,谁知道我才在没看到她后安心,就在季府里看到了秋居明!
长元愤怒:多少年了,我现在都还记得他当初的一路跳反,一张嘴就拉一个人下水,说两次话就拉了你、邱知府、季文瑜三个人被收押,简直了!
叶思眠转口说到:一别多年,也不知道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不如我们去街边的酒楼聚一聚,说说这些年的事情,也顺便谈谈当初那事到底怎么回事又如何落幕?我当时走的急,还不知道后面的具体结果,只晓得那一年有些人出事了。
季文瑜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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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界大概还有一二三章就ok了
第65章 章十八
那件事, 算来应是缘由在我。一壶清酒被烫起, 季文瑜开窗,说, 我当年初入仕途,脾气太硬, 得罪了不少同僚, 不懂避讳, 又让人有机会构陷, 就在做官的第一年便被参了个玩忽职守,而无人求情,又在自证的时候让人在屋子里不知怎么就搜了些东西出来
当年季文瑜曾经负责整理和保存物证,以供刑部在审理案件的时候作为参考, 算是刑部下属的官吏。有一次, 他在日常工作后回家的路上遇到一个老人求助。季文瑜看老人可怜, 就让她上马车,把她送回了家。之后, 季文瑜负责的物证失火被毁,而他自己则被指控渎职。季文瑜自知失火是自己看守不利, 就当场认罪请罚。但是当场就有人说他不是渎职, 而是故意为之, 那么利落的认罪也只是想把罪责减轻而已:他曾看到季文瑜和被告家里的下人一起离开。
季文瑜不知道怎么回事, 辩解, 周围的人半信半疑。之后, 季文瑜就请人解释, 说要看一看那个所谓的下人是谁,而他又在什么时候、通过什么方式来和哪一个下人见了面。
之前说话的人描述一番,季文瑜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之前请上马车的人,脸色变了。然后之前说话的人就要季文瑜自证,如果他不是与人勾结,怎么会刚好就和那种杀妻灭子的东西家里的人有所牵连,又怎么会让一个出身卑微而行为落魄的人上马车,又怎么会刚好在不久后就不小心让自己看守的物证被毁给不出理由,就是证据确凿,无话可说!
季文瑜辩解自己只是好心,看到那个人就想起自己得家人,周围的人都不信,于是他就请人搜查,说一切都是巧合,他遇到人是巧合,物证被烧毁,也是天干气燥。
这是一步错棋,因为那场火真的是有人蓄意为之,而别人也真的在他的房间搜到了一千两的银票。
然后在季文瑜震惊的时候,一条证据链迅速被连接起来,而他则在人证和物证的作用下被证实了作案动机、目的和机会。季文瑜被捕入狱,遭到严刑拷打,那个案件的被告也因为证据不足而讼师厉害,被脱罪离开。
后来,恰逢皇上登基,大赦天下,季文瑜因此有了出狱的机会。但是他虽然在狱中待了一月有余,遇到这个机会却没有要抓住的意思,而是自请再查。再查,季文瑜给自己洗刷完冤屈才出狱,而皇上也因为登基第一年就遇到事情,要从严处理。最后,季文瑜洗刷冤屈,但还是因为没有保存好物证而使得凶手逍遥而被革职,皇上也在随便问他两句之后严格按照律法,涉案人员被连坐的时候,七岁以下和七十岁以上都宽赦下来。
由此,季文瑜在渎职而孤身一人的情况下前去参军,从文官走向武官,而当时那些陷害他的人和真正以权谋私的人,也都被捕入狱。其中有一人就是秋居明的父亲,而秋居明,也是在那个时候对他开始怨恨,直到改面换姓十几年后,依然如此。
那么多年过去了,在知道他是谁之前,我真的以为是后来树立的政敌在想方设法对付我。讲往事的功夫,酒已经暖了,季文瑜给两人倒酒后说,谁知道却是他十几年后的孤注一掷。
叶思眠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前因,季文瑜则继续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当初要是我错了,后来有这么一遭也算是报应来了,但罢了,这事还是对不住你和邱知府,我自己就算是应该的了:也没谁说父亲错了,当儿子就不能为他报仇。
季文瑜的意思是,秋居明对付他是为了替父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