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宫人一声传报,清黛便随着沈猎上殿朝拜。
因见帝君,二人行的便是最为隆重复杂的三拜九叩之礼。
她却从容淡静,每一叩首每一躬身皆优雅谦敬,和煦端方,鬓上的金凤步摇由始至终都不曾有半分多余的晃动,腕子上七七八八的玉镯金钏也稳稳当当,从未发出过一丁点急躁的声响。
任是满宫里最严厉苛刻的习尚仪在侧瞧着,也挑不出一丝一毫的错漏。
柯太后也是做戏的行家,待他们行完了礼便捧着一脸慈和的笑意点头道,“方才哀家还同你母亲念着你们呢,没想到这就来了,很好很好,看着你们小两口如此郎才女貌、珠联璧合,就知道皇帝这个媒人当的果然没错。猎哥儿啊,还不领着你媳妇给你母亲磕头?”
沈猎都还没说话,就听沈柯氏不尴不尬地笑了起来,“呦,我可不敢受他们这一拜,更不敢妄称是谁的母亲,要知道今儿若非凭着太后和皇上的面子,臣妇这小半年都不配见人家一面呢。”
“表姐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是在怨朕派给弓鸣的差事不好,让他忙得都抽不开身见自己母亲了?”演技派就是不同,宋祈笑呵呵地放下手里的茶碗,也装得一脸亲戚情重。
且若不是经他这么一声表姐,清黛都险些没想起来,按照辈分,沈猎合该称柯太后一声姑姥姥,喊宋祈一声表舅。
不过沈猎多半并不想认这门亲戚,嫁鸡随鸡,她便也懒得去凑这个殷勤,只在宋祈的示意下,好歹和沈猎一起给沈柯氏磕了头敬了茶,使得场面不至于太难看。
而且他们也不亏,磕一个头敬两杯茶,就换回了沈柯氏手里的那对上好的镶金翡翠手钏和一个大大的红包,柯太后那边也没吝啬,跟着又赏下五百两雪花银,充作给他们小两口的礼金。
接着沈柯氏又给清黛指了指身边的龚氏,“这是你大嫂,你大嫂孀居多年,无儿无女的,日后你们妯娌之间要多多来往,你也要多照看她些。”
这话听着很是奇怪,天底下怎的有要刚嫁进来的弟妹去照拂长嫂的道理?说她不是存心挑清黛和龚氏之间的事,都没人相信。
清黛在心里大大地翻了她一个白眼,对着龚氏却依旧能够谦和一笑,“在闺中时就常听巧儿妹妹和沈猜姐姐念叨嫂嫂了,都说嫂嫂是天底下最温柔和顺的人,日后若我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要多仰仗嫂嫂提点呢。”
“都是一家人,弟妹何须客气。”看得出龚氏平日甚少出来见人,与人多说两句就忍不住脸红,多少有些缩手缩脚的小家子气。
清黛想她原是龚家庶出,能高嫁入武宁侯府做长房嗣妇,全赖老沈侯与龚老将军之间过命的交情。可惜出嫁不久丈夫就战死阵中,又摊上沈柯氏这么个婆婆,自是要把什么臭的恶的都发泄到她身上。
龚家家世又远逊于沈家,她生母也不在了,算是上下左右都没了依靠,只能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在沈侯府里熬日子了。
然而清黛说实话暂且也帮不上她什么,拥有同一个疯疯癫癫的婆母,她都还不知道自个儿未来要面对怎样的刁难,只能先自求多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