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每日用餐也是谷若兰逼着她,她才会用。
刚开始谷若兰也抓不到要领,吃了数次软钉子,无论谷若兰怎么劝齐颜都是置若罔闻,这让谷若兰很苦恼。
不过细心的谷若兰发现:在自己给这人上药的时候,她倒是出奇地配合。
于是有一日,谷若兰突然灵光一闪,对齐颜吼了一句:你再不好好吃饭会死的!
没想到齐颜听到这句话之后,迟疑了一会儿,抬眼看了谷若兰一眼,那死寂的眼眸里似乎激起了某种波澜,然后端过了碗斯文地吃了起来。
真好看呐谷若兰看着齐颜的吃相如是想着。
自己这些年居无定所游走四方,自问见过无数形形色色的人,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人。
俨然一个矛盾的综合体却完美地杂糅到一处,炫目又神秘,让人挪不开眼。
从那之后这一招屡试不爽,只要谷若兰端着碗到齐颜面前说一句:不吃饭会死的。齐颜就会听话,真真是乖巧无比。
每一次,谷若兰都蹲在齐颜旁边注视着齐颜,谷若兰的唇边挂着温柔的弧度,可看着看着却莫名地心疼起来。
只怪自己这些年尽心医道,已经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地步,谷若兰并不知道堂堂皇夫为何会被关在这里,受到这样的折磨。
但通过谷若兰的观察,她发现从齐颜的眼神和状态来看,这分明是一个对活着毫无欲望的人,可是她又是那么怕死
死仿佛成了这人的软肋,任凭自己拿捏,每次都奏效。
谷若兰实在想不明白,这里面究竟藏了怎样的缘由。
内廷明珠殿。
这里是晏阳公主的住处。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大殿各处,齐玉萧捏着笔杆正在书房里习字,母皇说:如果再不用功就不准她见皇父了。
齐玉萧听说父亲从淮南回来了,兴匆匆地跑去承朝宫几次都扑了个空。承朝宫的宫人对此讳莫如深,齐玉萧的年纪虽小心智却比同龄人成熟许多,她知道这其中一定藏着什么事情。
窗外隐隐透来宫婢的窃窃私语,齐玉萧心头一动,乌黑水汪的瞳仁转了转,放下毛笔蹑手蹑脚地走到了窗边,藏在窗子底下确保自己的身影不透出一点儿,屏息静听。
听说了吗?数十位大人联名上了血书,陛下这回怕是扛不住了。
哎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毕竟大宫都被关进大理寺天牢十多天了吧?
差不多了,我听甘泉宫的魏公公说,陛下已经和大臣们谈了几次,怕是不日就要废黜皇夫了。
这女子休夫还是第一遭听说呢
嘘!你不要命了?
交谈戛然而止,齐玉萧的小脸煞白,靠着墙壁坐到地上,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母亲要废掉父亲?父亲被关在了大理寺天牢?
怎么可能呢?父亲和母亲明明那么和睦
齐玉萧捂着嘴巴一路小跑来到了门边,刚要推门却停住了。
转过身,急得在书房里直打转,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
齐玉萧是害怕南宫静女的,虽然这一两年南宫静女对她的态度好了不少,但在幼年的威压仍然压在齐玉萧的心里,她知道自己说的话母亲是不会听的,说不定还会给父亲惹下更多的麻烦。
思来想去,齐玉萧回到了书桌后拿起毛笔,抬手在眼睛上胡乱抹了一把,写了几个字便悲从中来,哽咽起来。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笔锋虽然稚嫩却已然有了几分风骨。
敬启者
瞧瞧,这书房果然不是白上的,小小年纪已经掌握了书信的格式,可惜第二句就漏了陷。
二姨母,我听说母皇把父亲关起来了,还要罢黜字玉萧还不会写,于是更委屈地哭着,想了想在罢字上打了一个改为休夫二字。
求二姨母速速回京,救救我父亲。
玉萧遥拜。
南宫姝女临走前给齐玉萧留了几只信鸽,用来和小家伙保持联络的,一直以来玉萧每月都给南宫姝女写一封信,算一算日子这个月的家书也就这几天了。
齐玉萧放下毛笔,抽搭着取出一只极小的竹节,将信叠好塞到里面。
将竹筒紧紧地攥到手心里,跑到铜镜前面照了照,确定旁人看不出自己刚哭过,才装作如常出了书房。
宫婢:参见殿下。
齐玉萧:嗯。
宫婢:殿下这是要到哪儿去?
齐玉萧:我去后院喂鸽子,你们就不必跟来了。
宫婢:是。
齐玉萧来到后院,将竹筒绑在信鸽的腿上,确定不会掉下来以后抱着鸽子来到宫墙边,向上一扬。
随着一阵:扑棱棱的声音,信鸽飞走了。
齐玉萧:鸽子啊鸽子,你快点儿飞
又三日,南宫静女终于挨不住文官集团集体跪谏游说,将六部尚书,公羊槐,陆伯言和邢经赋再次单独请到了御书房。
南宫静女:诸位卿家的心朕了解了。李桥山所供之罪状,朕都认。说完了这句话,南宫静女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但女帝的威严捆绑着她不能弯下腰身。
邢经赋心中一喜,脸上却端着一派严肃:陛下迷途知返,老臣也可卸下担子专心回去守孝了。
南宫静女直接无视了邢经赋,沉吟道:不过唯有一点,朕不认。齐颜她并非女子。朕与她成亲这么久,此事纯属污蔑。
世家出身的陆伯言立刻就明白了南宫静女的用意,只要齐颜男子的身份不被推翻,那他与女帝的婚姻就作数!皇夫位同皇后皇后是皇帝众多女人中唯一一个身穿凤袍霞帔走正宫门,拜天地的女子。
地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按照渭国例律:皇后即便犯了谋反之罪,最多也是废黜后位打入冷宫,没有赐死这一可能。
但大多数皇后在被废黜的同时都会用三尺白绫自我结果,可若是齐颜厚脸皮不自尽呢?
陆伯言有些不安,他看了看一旁的邢经赋。
奈何邢经赋寒门出身,虽然官居极品十数载,但世家的约定俗成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
陆伯言:这李桥山既然敢这么说,此事不如验明正身?
南宫静女的脸瞬间冷了: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士可杀不可辱的道理不明白?齐颜与朕夫妻近十载,她是男是女难道朕还不知道么?你这是在怀疑朕?
公羊槐:陛下言之有理,皇夫位同国父,如何验明真身?历朝历代哪有皇后被推出去验明真身的先例?左仆射也不怕闪了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