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的事情,他应该都是记得的吧?
可楚钧一直不提,童冉的心就吊在半空。
他又希望楚钧提起,又不希望他提起,在提起与不提起间摇摇摆摆,越是在意,昨天的每一个细节越是清晰。他替他擦脸的时候,巾帕上的热气已经散光了,而他手上的温度透过薄薄巾帕传递过来,温柔得恰到好处。
解释完了火车轮子的运动原理,童冉有点累了:陛下可还有什么疑问?
他们站在这里讲火车已经讲了快一个时辰,童冉的腿都站木了,偏偏因为楚钧就在身后的缘故,他一动也不敢动。
热度从身后的人身上不停传递过来,童冉有些口渴。
还有一个问题。楚钧道。
什么?童冉心中欢喜,总算快结束了。
绿肥红瘦的,是什么?楚钧道。
童冉: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戴投喂的地雷,比心~
谢谢支持,么么哒!
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
绿肥红瘦的, 是什么?楚钧道。
他依然站在自己身后,带着湿意的温暖气息擦过耳旁,房间里很静,童冉的心里巨浪滔天。
陛下在说什么?何谓绿肥红瘦?童冉装糊涂。
你昨晚上吟的诗。楚钧道,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音韵、意境、平仄, 样样都是极好。这些诗无人听过,应是你作的,可你平日里连奏章都是大白话,如何有这等文采?
我童冉无从反驳,他的文言文功底还比不上英语, 别说作诗, 简单的文章都写不来。
《西游记》半文半白, 看似不难, 可其行文凝练老辣,驰骋想象, 喻人生百态于游戏之中,这样丰富的人生体验,不是你能拥有的。楚钧又道。
童冉默然,当然不是他能拥有的, 《西游记》自唐代起, 历经数百年的积淀而成, 其中蕴含的何止千万人的想象与智慧,不仅是他,纵观历史也无人能及。
童冉立于桌前, 呼吸变得压抑而磕磕绊绊,楚钧现在说这些,是要做什么?
《西游记》风行已久,早已连载完毕,它不过民间茶余饭后的娱乐,对皇权政治毫无损害,所以楚钧应该不是冲着书本身来的。
也不一定,《西游记》以孙悟空为主角,他桀骜不驯、追求自由,这样的人物不是上位者想看到的。所以楚钧确实不喜这本书?
不不不,他问的是自己,他在怀疑自己不是书的作者。
那他是否是想找到背后写书之人?
文字狱历代都有,大成虽然在此事上较为宽松,但皇权就是如此,他忽然在意了,你连反抗的余地也无。
背后写书之人,吴承恩么?
这世上,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
他不能说出这个名字,否则也许会把某个同名同姓的人牵入无妄之灾。
不对,他刚才最先问的是,绿肥红瘦,他关注的也许不是书,也不是写书之人,而是
童冉的右手紧紧握拳,指甲嵌入肉中,带来尖锐的痛感,纷乱的思绪中,他想到了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楚钧在怀疑他的身份,他的真实身份。
低沉的声音又在脑后响起,楚钧道:你不必害怕,无论因为什么,朕都没有治你罪的意思。
陛下就这样相信臣?童冉嗓音干涩,不是因为渴,而是他的嗓子仿佛自发闭合了,发声格外艰难。
你的所作所为,没有一件是危害大成的。楚钧道。
言下之意,但凡他危害大成,大约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童冉闭了闭眼,努力使自己平静:陛下相信轮回转世之说吗?
不信。楚钧道,但你可以说说看。
臣,曾因一些事情失了记忆,但同时又想起了许多其他的事,那些事情发生的地方与此地不同,但它们就像印刻在我的脑子里,仿佛是前世的经历。童冉半真半假道,他努力说得玄妙而模糊。
这样说,陛下相信吗?童冉问。
自古君王多疑,他这样跟楚钧说,冒了极大风险。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赌什么。
信。楚钧道,他几乎是压着童冉的尾音说道。
童冉:陛下相信臣,又何故要咄咄逼人?
楚钧发出的信号令他心安,放松之余,忍不住小小挑战了一下这位九五之尊。
一声轻笑荡出,楚钧道:朕不逼你,你又怎会说实话?
这是承认故意逼迫了?
不对,这是蓄谋已久啊!童冉猛得转身,却忘了楚钧就在他身后,一时间两人面对面,鼻息交错,格外靠近。
童冉侧头,往右平移一步,钻出了楚钧的包围圈,低着头道:陛下早就怀疑臣了。
朕只是有些好奇,你写的那西方之语朕让人拿去给外来的商贾和使节看了,没有人认得。楚钧道。他说的是上一次童冉来时,写下的那段英文。
当时童冉解释得头头是道,对那文字很熟悉的样子,他姑且信了童冉是从外来书籍中得到制作火炮的灵感。后来他让鸿胪寺寺卿和范恒分别把那段文字拿给外国使节和商贾看,那些人竟然都不认识。
童冉原是江流一个普通医女的孩子,他哪里有可能接触到所有使节和外商都不认识的文字?
再加上他平时种种言行,楚钧早就想问他了。
提到这事情,童冉讪笑:陛下问过啦。
他还以为两年过去,自己早就过了这劫呢,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现在西方大约还用着拉丁语,现代英语还未诞生,当然不会有人认识。早知道,他这慌应该扯得更大一些,比如说是神仙托梦,这样别人不认得也就正常了。
不不不,这样只有他认得的话就更不正常了。
瞬息间,童冉心中闪过数个念头。
楚钧最后道:给朕一个准话,那是什么?
反正也已经坦白一半了,童冉干脆老实道:是臣梦里梦见的记忆,那叫英语,是很久以后的语言,所以当世无人认识。
难怪。楚钧道,难怪他写出来的时候,正气会有所增长。
其他的呢?楚钧又道。
都是梦到的,《西游记》、那些诗,还有我做的那些东西,都是梦到的。童冉自暴自弃道,他走到一旁桌椅那里坐下,陛下可要把我当成妖怪烧死?
烧死你对朕有何好处,没有二两肉,吃都吃不饱。楚钧道,难得拨云见日,露出一个可称得上灿烂的笑容。他走到童冉旁边的凳子坐下,不如你跟朕再说说,你梦里的那个世界。
童冉撇嘴:有点困难,陛下怕是听不懂。
楚钧:
真不知道他刚才那样子究竟是真的害怕,还是装出来的。
那就说说,绿肥红瘦的,是什么。楚钧道。
童冉汗颜,可真是执着啊。
童冉清了清嗓子,念道: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这是一位名叫李清照的女性词人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