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行来,只有采买军士每到一地就能下船去,可商桥县本就不在他们预备停靠的港口,章县令又命人担了水来,是以这两天里根本无人下舟。
吴三领命下去同章县令分说,章县令依旧还是那付陪笑折腰的模样,待听见卫善真肯停船查证,还那女子一个清白,立时掀袍就跪,沉香在窗边瞧见“哎哟”一声,跪得这么重,仿佛隔着船板都能听见“扑咚”那一声。
沉香放下帘儿,叹一声道:“那么个细脚猴儿,竟还有这样的胆量。”
看他回回过来都卑躬屈膝,对着吴三说话,哪一回不陪笑脸,恨不得日日过来跟卫善请安的,见着宫人都不敢看过来,同她们在宫中见的大人们再不一样,不意竟然徒生胆量敢拦公主官船。
卫善反而笑起来:“章县令倒是个难得的人。”
她也是出来这一趟才知道公主这个身份有多贵重,太守刺史见她也要百般讨好,官船一停,贡品便源源不断送上来,就算她下了令,也依旧止不住。
一个七品县令,也选官在即,他能折腰小心奉承,卫善倒不高看他一眼,可他还敢为了百姓报官来拦船,不论政绩如何,有这一份心便是个好官了。
沉香赶紧闭口不再打趣,依旧注视窗外,禀报卫善,吴三跟着章县令进了城,还带走了两个兵丁,余下的人也都还守在船上。
不一时怀安又在门外报说:“二少爷请姑娘不要担心,底下军士虽有不忿的,有他在不会起乱子。”
卫善倒不曾想到这个,章县令刚刚那个举动当真冒险,这些兵都是长年打仗的,本来就有一股子血性,又憋了一路,看见他在船下磕头拦船,又跟吴副将起了争执,竟没冲下船去。
卫善赶紧道:“就说是我要还二哥的兵丁一个清白,必得把真贼人揪出来,叫他们稍安勿躁,暂且等待。”吴副将走的时候也已经留下话来,卫善此时再加一把劲,替卫修把人安抚住了。
舟上人都静等消息,魏人杰却是不肯安份的,卫善还没静下片刻,窗户便被叩响了,魏人杰叩了两下不开,跟着又叩两下。
卫善翻了眼儿不理会,沉香几个也都不敢打开窗户,魏人杰便一下一下又一下,鸟儿啄木似敲着窗子,坚持不懈就是不肯走。
卫善把书一阖,气哼哼走到窗边,“啪”得一声打开了窗子,叉腰问他:“你又要做甚?待我哪日把窗户板儿封起来。”
魏人杰还想叩下去,一伸手差点儿砸在卫善的鼻子上,赶紧拐了个弯,肉手砸在窗框上,“嗞”了一声抽口气,略过卫善问她要作甚,接着她的话道:“那我也能敲木板不是。”
卫善不同他计较,计较了也没用,依旧瞪了眼看着他,魏人杰这才摸一摸鼻子:“我想跟着去看看断案。”上回淩县的事儿他没能插上一手,心里就一直跃跃欲试,好容易又碰上了冤情,自然不能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