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宫苑只余石阶石台,焦土裂石之中生出一片荒草,初夏时节开着红的白的连片野花,卫善很爱往那儿去,摘一把不知名的花回来,插进绿玉花插里,摆在炕桌上。
大夏百年基业,府库充盈,也依旧兵败如山,在荒草地里走一走,卫善倒颇有感触。碧微同她走过一回,便不肯再去了,恐怕触景生情。
蜀地那一片行宫尚在,此时也已经易主,姜家的牌位祖坟都不知有没有照拂,风光大葬之后,总得有后辈经营。
天气渐渐热起来,天色一暗,草丛之中便有点点萤光,太监拿纱网网住些,用轻红纱裹了萤虫,系在簪上,插到头上能亮一夜。
还有宫人拿薄纱糊了灯笼,提在手中萤萤生光,山上比平地凉爽些,到了夜里山风一吹倒有些凉,卫善手里提着萤火灯,身上披着薄披帛,在亭中泉眼处脱下鞋袜,把脚浸在温泉里。
一双脚浸在泉中,身上渐渐发汗,她解了披帛,铺在地上,干脆躺在亭里,沉香急急指了竹苓初晴去取软席来,卫善摆一摆手:“不必啦,我躺一会儿立时就回去。”
东西两边的隔墙上爬了满满的蔷薇花,也不知道是怎么爬得这么茂密,开了一片紫红粉红的花儿,夜风裹着花香吹拂人面,卫善正躺着看满天星斗,闭上眼儿忽觉得头顶上被人挡了光,只听见沉香的声音:“二殿下。”
卫善倏地睁开眼睛,弯着眼睛笑起来,还没看清人就先道:“二哥怎么来了?”
秦昭笑了一声,伸手一掀袍角,席地坐在她身边,冲她皱皱眉头:“怎么这样躺着,也不怕着了凉。”
卫善动动脚,她把裙子卷起来,温泉一直浸到膝盖处,半点儿也不觉得冷,这个天泡泉水觉得热,用来浸脚正好,每日里净身的水都从泉眼打了送到殿中,且得加些凉水才不烫人。
亭中挂了两只萤火灯笼,一只糊着红纱一只糊着青纱,泉口似个小井台,卫善挨着井口坐着,里头也只能浸她一双脚。
秦昭匆匆一瞥,就见她脱了红底绣金的鞋子,水里两只细白脚丫,不敢多看,反身坐着,眼睛望着亭外:“善儿要是累了就靠在我身上。”
两人背对着背,卫善一点不客气,往秦昭背上一靠,两只脚踩起水来,两人谁也没说话,初晴抱了软垫过来,沉香使了个眼色,两人住了脚步,沉香也退到亭外。
“大哥过来看望祖母,我也跟着来瞧瞧你。”秦昭知道卫善为了什么避出宫来,恐怕两样意思都有些:“在这儿住得惯不惯?”
卫善拿脚踩水:“这儿挺好的。”整个离宫只有三个主人,清净的很,不论是杨云翘还是旁的人都烦不到离宫来,只姑姑身边无人陪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