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听着有人‘自杀’了？谁自杀了？”阿妈听陈白羽打电话，听到‘自杀’的时候，被吓了一跳。
生活好过了，人也越来越矫情了。
以前穷得吃不上饭的时候，大家都没有想过要自杀。
现在的人，动不动的就要自杀。
真是的。
一天都不坚强。
“我有个同学自杀了。”陈白羽也真没想到春玲会自杀。
不过，也能想象到春玲的绝望。
从初一起，春玲就特别努力，是那种为了读书为了考试可以付出一切的人。看她每天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花费在学习上就知道，她是一心想要考考试离开他们家，离开他们村的人。
在她心里，读书是唯一的出路。
她想要离开，想要出人头地就必须努力读书。这也是当初陈白羽和班主任建议让她多和同学交往的时候，春玲为什么会那样愤怒。
因为她觉得别人都有退路，而她没有，她必须要努力前行，比别的同学努力一千倍一万倍。
现在，她考上大学了，她的努力有了回报。
但没想到，她妈竟然会轻飘飘的就毁掉她所有的希望。
虽然不赞同，但陈白羽能理解春玲的绝望。
这种绝望，她也曾经有过。
在看不到未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黑暗的。
疯狂。
想要死，想要把所有人都拉到地狱里去。
在很多人看来，春玲还没有走投无路，她还有很多的选择，很多的机会。她完全没有必要自杀。
但人绝望的时候，是想不到其他的。
上辈子的陈白羽就这样，在觉得绝望的时候，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拉着所有的仇人一起死。
突然的，陈白羽想到当初决定和仇人同归于尽时候的那种心情。那种心情，别人是无法感同身受的，甚至无法认同。
陈白羽却特别的理解春玲。
“哎呀。你同学怎么就想不开？是不是因为没有考好？”阿妈摇摇头，“考不好，可以再考一次啊。怎么就自杀了呢？人家考三四次都没有自杀呢。做人就要坚强些。以后出来社会，还有更多打击呢。难道工作不好，找的男人不好，也要自杀？”
阿妈摇摇头，“现在的孩子，心理太脆弱。年纪轻轻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白羽点点头，“嗯。”
太脆弱。
心理承受能力太差。
“太绝望了吧。”陈白羽把春玲妈的操作说一遍，真的，太恶心了。
“怎，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样的妈妈？”阿妈瞪大眼睛，“真的太坏了。”孩子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她竟然把录取通知书给撕了。
这不是逼着孩子去死么？
“这是后妈？”
否则怎么会这样做？
一看就是后妈的做法。
虽然大唐农场没有后妈，但别的村有啊。
多多少少都会听说一些关于后妈的八卦。
陈白羽摇摇头，“亲妈。还是一个喜欢哭，看起来软软弱弱好像全世界都能欺负的亲妈。”
陈白羽对春玲妈妈的感官不太好。
以前以为是柔弱的小报纸，现在看起来是恶毒的食人花。对自己的丈夫不敢反抗，却以为的欺负自己的女儿。
真是的。
这样的亲妈......不要也罢。
“即使这样，你同学也不应该自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活着，就还有其他的可能。”
“哇塞。阿妈你好厉害，会说成语了耶。”
“嘻嘻。你们兄妹几个读书都厉害，我肯定也要好好的学习，努力进步的。”阿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虽然，她二年级都没有毕业，但也知道不能给孩子们丢脸。
孩子们能考上大学，她怎么能不跟着进步？
怎么也得让自己看起来是小学毕业的。
“阿妈，你顶呱呱的。”陈白羽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夸赞，“阿妈，你以前读书的时候应该是因为没有找准方法。否则，你肯定也是能考上大学的。”
阿妈摇摇头，“那不会。我还是还是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的。老师在台上说什么，我都听不到的，听着听着就想要睡觉。”而且，她也是真的睡觉。
趴在桌子上就睡。
“我本来就长得高，长得壮，坐在最后一桌。老师有时候说话，我都听不到。每次考试，我考了个2、3分的时候，你外公就骂我傻。”随便蒙都不止2、 3 分。
但她就是有本事一个都没有蒙对。
能选的蒙。
不能选的，直接画圈圈。
幸好，家里的几个孩子都不像她。
“小时候，真的很不喜欢读书。”
次次考试都不及格，想要喜欢也难。
“我说不想去读书了，但我阿公偏不同意，逼着我去上学。”阿妈突然的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怀念。
“那时候，他为了让我上学，偷偷的奖励我花生糖，你的两个舅舅都没有。”
“但我真的不想去上学。全班我最高最大，全班我的成绩最差。”
“老师说的话听不懂，同学们也不想和我一起玩，有些同学还骗我的花生糖。呵呵。所以，我就骗阿公的花生糖，假装高高兴兴去上学。其实，根本就没有去学校，而是在路上玩了。等到同学们放学的时候，再混在同学们中一起回家去。没想到被发现了。”
“我阿公把我绑去学校，绑在学校的一颗芒果树上。我觉得很丢脸，一边哭一边骂。”
阿妈靠在沙发上，“想想，以前真不懂事。”多好的学习机会啊。全部都她给浪费了。
再一次庆幸，孩子们的脑子不像她。
“我脑子比较迟钝。上课的时候，总是浑浑噩噩的，听不明白，听不进去，也不敢问老师。哎呀。想想就不好意思。”
陈白羽爬过来，靠在阿妈身上。
这些事情，陈白羽不是第一次听。阿妈常和他们兄妹几个说起，就是希望他们兄妹能够引以为戒，努力学习。
陈白羽知道，阿妈是想她的阿公了。
“我二年级考了好几年都没有毕业，也没有想要自杀。你同学怎么就想不开了？哎。真可怜。她妈也坏，怎么能毁孩子的前程呢。她不知道考大学很不容易？”
“她妈也不会想。现在让女儿去读大学，以后找个好工作不是容易很多？以后能给家里的钱也更多。”
陈白羽打个呵欠，“困了。”
“对了。老师怎么给你打电话了？你和那同学的关系很好？”陈白羽回家常说起的同学有好几个，但其中没有一个叫‘春玲’的。
对孩子们的同学，他们多少也知道一些。
例如陈白羽最好的同学是叶清娜，还有陈圆圆。两个同学是从初中起就一直要好的。
“不是很好。”陈白羽很无奈的给阿妈说了她和春玲同学的恩怨。
其实，也没有什么恩怨。
只不过是当年的她太过想当然。她以为是在帮助别人却没有问过别人是否需要。
太过想当然了。
她只站在自己的角度看问题，只站在自己的立场下结论，这是她的不对。
“你这同学......”刚刚还在同情春玲同学的阿妈听说春玲同学把陈白羽推下楼梯后，立刻就不喜欢，不同情了。
阿妈是一个很护短的人。
如果当初知道陈白羽被春玲欺负了，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打上学校去为陈白羽讨要公道的。
上辈子，陈白羽被大舅母欺负的时候，阿妈就是不管不顾的上外婆家和大舅母打了一架。
“陈阿炳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情竟然瞒着我们。”阿妈抬手就在陈白羽的额头上轻轻一弹，“哼。下不为例。”
“好的。我知道错了。保证以后不再犯。”陈白羽立刻认错。
“哼哼。认错积极，改正消极。”阿妈假装很用力的捏捏陈白羽的小耳朵，“陈小五，在学校要好好和同学们相处。如果被欺负了也不要怕，记得去找老师。”
陈白羽拉过阿妈的手，“我知道了。”陈白羽知道，阿妈是怕她被同学们欺负了，而他们天高路远的，就算是想要为陈白羽讨要公道也不容易。
而且，京都这边，很多同学都是有钱人、有权人家的孩子，即使被欺负了，他们也不一定能讨回公道。
其实，想想也挺心酸的。
“陈小五，你要好好的。”阿妈真的很担心陈白羽。比以前陈一元和陈辉年过来读大学的时候还要担心。
相对于男孩子来说，女孩子更容易吃亏。
而且，陈白羽长得太好。
在没有本事的时候，女孩长得好并不是好事。
“妈，你放心。我一心读书。”
阿妈没有告诉陈白羽，有时候不是你一心读书就能避免麻烦的。有时候，麻烦是会自己找上门来的。
阿爸买菜回来，就看到陈白羽的头正枕在阿妈的大腿上。
“陈小五，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撒娇？”阿爸摇摇头，然后大声说道，“买了你喜欢的虾。不过，京都的虾比东莞要贵很多。”
“谢谢阿爸。”陈白羽嘻嘻笑。因为她说想要吃虾了，即使贵，阿爸犹豫后也买了不少。
“阿爸，我想吃茶叶炒虾，干炒。”
“今天的虾很新鲜，要不蒜蓉？茶叶的味道太浓，不够鲜。”阿爸在厨房里准备吃的。
陈白羽和阿妈在看电视，一边聊天。
正在播放的是《生命的街车》，这部电视剧是几年前的，现在又重播。是一部很励志的电视剧，说的是黄包车夫的故事。
“陈小五，虾蒜蓉哦。”
“好的。不管阿爸做什么，我都喜欢吃。”
陈白羽喜欢吃菜叶炒虾，是因为上辈子的阿爸常买死虾。死虾不新鲜，蒜蓉的话总感觉会带着一股味儿，所以阿爸就喜欢用茶叶炒。
那时候，因为她常生病，所以家里的日子并不好过。每个暑假，她到东莞的时候，阿爸就会买一些虾蟹等平时少吃的菜。
因为新鲜的偏贵，所以阿爸就会买一些刚刚死去的。
他就等在卖鱼的小摊上，看到一个死虾，立刻塞进色料袋里去。就连小摊的老板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站在旁边诅咒虾早点死。
上辈子不太喜欢茶叶炒虾，但这辈子陈白羽却情有独钟。感觉干茶叶加上粗盐巴炒出来的干虾带着一股浓浓的茶叶味，也挺好吃的。
看了一眼正在厨房里做饭的阿爸，陈白羽心里满满的，这是一种被宠爱的感觉。上辈子，她每次回家，不管多晚了，阿爸总会给她做吃的。
简简单单的炒饭或者炒粉。
有一年的父亲节，她和哥哥姐姐几个同时从世界各地回来东莞，准备给阿爸过父亲节。
因为飞机的时间不同，所以回到家的时间也不同，阿爸就在家里等着。他们从外面回来，看着他们家亮着的灯火，特别的特别的温暖。
那时候，阿妈已经去世，家里就剩下阿爸一个人孤零零的。想着，陈白羽就眼眶发酸。
那天晚上，他们兄弟全部到齐的时候已经是凌晨1点了。
他们坐在大厅的地毯上，靠着沙发，看着大大的落地窗外的夜景，一边喝红酒，一边聊天，聊着各自的事业。
而阿爸则在厨房里忙碌着，给他们炒米粉。
突然的，正在喝酒的他们听到阿爸在的厨房里喊‘话如，让孩子们先去洗澡。’
瞬时间，他们兄妹红了眼眶。
为已经离开的阿妈，为正在孤独着的阿爸。
喊出来后，阿爸也愣了很久。然后假装没事人一样，继续给他们兄妹几人准备吃的，还叮嘱他们不要喝太多的酒。
大半夜的。
他们兄妹几人同时发了朋友圈，照片都是阿爸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是阿爸做的炒米粉。
阿爸做的炒米粉很好吃，然而他们都知道，阿妈做的炒米粉更好吃。阿妈的肠粉店有两个招牌，一个是瘦肉肠粉，一个是三丝炒米粉。
那一年，大哥说‘我们常回家看看。’
虽然，他们都劝阿爸搬去和他们一起住，但阿爸统统拒绝了。他就守在他和阿妈的家里，孤独的等待着孩子们不忙的时候回家看看。
这里的家是他和阿妈一起奋斗买下的，这里有他和阿妈的回忆，舍不得离开。
他一个人的时候，会在家里走来走去，把所有的房间都走一遍。打开门看看，然后关上门。
有时候，实在是太闷，太无聊了，他就会帮孩子们整理房间。
家里有着他们兄妹几个的房间，每次他们回去都会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有时候回去，床单和被子还会带着阳光的味道。
阿爸常把他们房间里的被子和床单拿出去晒。
每次，阿爸晒被子和床单的时候，邻居就问他，‘孩子们是不是要回来了？’
阿爸总是笑呵呵的回答‘忙着呢。’
有时候忙起来，他们一两月也顾不上孤独年老的老父亲。
看着阿爸头上的白发越来越多，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多，眼睛越来越浑浊，他们束手无策。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阿爸一天天老去。
看着他的身体越爱越差。
甚至在他生病的时候，他们兄妹几个都没有在身边。阿爸的血糖高，血压高，有时候严重了还需要住院。
因为怕影响他们兄妹的工作，阿爸不止一次的满着他们去看医生，甚至住院。陈白羽知道的就有两次。
一次是小弟陪着。
一次是因为在车在路上死火了，阿爸给陈白羽打电话。
那时候，陈白羽才知道，正在住院的阿爸因为接到他们家收租的一栋楼的水管出了问题，他急匆匆的自己开车过去处理。
在回来的时候，在医院不远的路上死火了。
那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
新医院的那段路，人和车都特别少。
陈白羽赶到的时候就看到阿爸一个人孤零零的蹲在路边。
身影落寞。
映在路灯下的影子特别的孤寂。
那一刻，陈白羽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那一刻，陈白羽深刻的明白，她的阿爸老了。曾经把她高高举起，曾经用双手为她撑起一片天的阿爸老了。
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老了。
在他们都忙着工作的时候，她的阿爸在孤独的老去。
那一刻，陈白羽想要好好的陪着阿爸。
吃饭的时候，阿妈和阿爸说起陈白羽有同学自杀的事情。
满心的感慨，“你说现在的孩子，怎么就想不开？我们以前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哪里有自杀的力气？”
“吃饱了撑着的。”阿爸也觉得春玲同学的行为很不可取。
阿爸叹口气，“小五，能劝就劝吧。你同学还年轻，即使不读大学，以后也能找到工作，也能有好的生活。就算没有好工作，也能入工厂，现在工厂的工资也不低。只要努力，只要勤快，就肯定不会饿死。”
“读书是出路，但不是唯一的出路。村里不是贴着很多这样的标语？多劝劝。如果实在是想要读书，再考一次就是了。不过，如果再考的话，可以建议她把通知书寄给班主任。至于钱，可以先找村委借着。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做人就不要把眼前看得太重，多想想，总会有出路的。”
“现在为了不能上大学而自杀，等以后遇到更多的事情就会明白，不能上大学真不是事。出门在外，总会碰到很多事情的。陈小五，做人就要坚韧，还要看的远，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多为以后想想。想想以后，就会发现现在的所有困难都不过是考验。”
“嗯。我知道了。”
陈白羽说让医生把电话挪到春玲同学的病房去，医生也同意了。现在的医生还很可爱，一心为人民。
但春玲同学却拒绝和陈白羽沟通，甚至为了不接陈白羽的电话而装睡。
班主任再次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叹口气，“都没有什么精神气。整个人都病恹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哎。好好的孩子被逼得......”
就连初一时候的班主任吴盛芳也去看了春玲同学。
不过，春玲的家人却没有出现。
春玲自杀被发现，然后被村委的人送来医院，她的家人就没有出现过。至于医药费住院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