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声音越发轻微,到最后几乎是听不见多少了。
抓鱼?乌罗的眼眸微微暗下来,他看向站在洞口有些惊慌的小酷哥,那孩子瞥见他,立刻把身体缩到了石头后面去,只有一双□□的小脚丫在地上焦虑地画着圈圈,都快画出尘土飞扬的气势来了。
蚩好像更没底气了,他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抓,很少;篓,坏了。
篓子是藤条与草编织的,这种材质容易吸水,潮湿后极容易腐烂,蚩没有什么经验,又整天呆在水边玩,多泡几下就容易坏,不然怎么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俗语虽是在骂人不勤奋,但实际上晒渔网延长使用寿命是一种经验。
用篓抓鱼
你怎么会想用篓抓?乌罗问道。
蚩听他声音温柔,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胆子又重新从腔子里跳出来,解释道是想,装的,我想,小鱼,虾,还有蛙,多抓点,大人,就不累。他顿了顿,又道,篓,流水,我就抓住,舀。
冬天一日比一□□近,孩子们同样不复往昔的欢乐,而是认真地帮助大人收集起食物开始储存,低温会放缓**的脚步,他们也在竭尽所能地尽一份力。这些孩子根本不是去玩的,他们是想去找些食物减轻部落的负担,而蚩本来想抓小鱼小虾跟巨蛙这些能吃的食物,却无意间发现篓的缝隙可以让水流出去,而鱼则难以逃跑。
要不是情况不适合,乌罗简直该为他鼓掌赞叹。
蚩
蚩显然误会了乌罗的意思,他急忙解释道鱼,大鱼可以吃!可以的!
我当然知道鱼可以吃,可是前不久还在丢鱼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我编筐了蚩忽然去自己睡觉的地方刨了一会儿,翻出一个歪歪扭扭的小篓子来,当茶垫都嫌坑坑洼洼,他红着脸道,不,不好看,还没好。
乌罗不紧不慢地摸着蚩的头,目光落在了外头那双小脚丫上,声音里忍不住带上了几分笑意,没有理会小孩子拙劣的转移话题技巧,而是慢悠悠地问道蚩,是谁告诉你,鱼是可以吃的?
他这话问得很随意,可却几乎让山洞里外的两个小孩子都炸了毛,小酷哥瞬间就僵硬住了,小脚一动不动,仿佛是块脚型的石膏模型被丢在外头。蚩更是被吓得眼泪都快冒出来,他听过无数次大人耳提面命,说大鱼是不可以吃的,就算是小鱼,有时候吃了也会肚子痛,生怕挨乌罗的骂,连脖子都缩起来了。
是是
而小酷哥更为紧张,他带着点炫耀心理,想打击一下发现篓子可以抓鱼的蚩那嚣张的气焰,这才不过脑子地把鱼肉可以处理的事说了出来,可是乌没有说可以告诉别人,也没有让大家去抓鱼。
他跟蚩赌气,一起吃了大鱼,想起来后怕,就没有告诉蚩有关鱼的事是乌教的。
现在听到乌罗问这句话,心知肚明对方一定猜到是他说的了,不由得瑟瑟发抖起来。
小酷哥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他就是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听话。
原始人管教不听话的小孩子非常简单,要么吊在树上打一顿,要么饿一顿,理由大多比较千篇一律,比如贪玩忘记了时间没回山洞,或是饿得慌偷吃食物。
小酷哥感觉很紧张,紧张得好像偷吃了食物之后还忘记回家一样。
是是我!蚩吞吞吐吐,最终涨红着脸撒谎道,没有谁,告诉我。
好兄弟!
小酷哥热泪盈眶。
正在团蚕丝的堇听得不对劲,忍不住从干草床上站起身走了过来,她严肃地看着蚩,揪着两边耳朵看了看,又捧住脸晃晃,生气道蚩!她的声音猛然提起一个八度,音波冲击得人猝不及防,你!胆子!大了!
啊蚩惨叫了一声,被揪着耳朵提了起来,努力踮起脚仰头缓解痛楚,最好是能挣扎出来。可堇的手好似螃蟹的钳子一般死死夹住了他的耳朵,任是他东西南北风,愣是咬定耳朵不放松。
小酷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堇。乌罗被手放在堇的手上,不太赞同地摇摇头道,好好说话。
堇这才松了力道,可仍是柳眉倒竖,恶狠狠地看着蚩,宛如一头母狼,她捏住正在鬼哭狼嚎的蚩命运的后脖颈,直接把人提溜到自己面前,愤怒又有些忧虑地询问道乌,他,没事吧?
没事,很好,生龙活虎的,刚刚嚎的那嗓子能把方圆八百里的母猪都吓跑。乌罗轻描淡写地说道。
除了饱经风霜的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其他人都没太t到这句话的笑点,堇更是茫然地询问道猪?哪里有猪?
哈,笑话罢了。乌罗拍拍她,慢悠悠道,我是说,蚩很好,没有什么大事,不要紧。
堇这才松了口气,见蚩泪花都飙出来了,觉得既生气又好笑,不明白这些调皮蛋怎么就是一点都不听话,又难免心疼他。部落的孩子几乎都是一起养的,就好比薪虽然是敷敷的孩子,但在食物极为匮乏的时候,也吃过其他人的奶水,可以说孩子们生下来之后,整个部落的大人就都是他们的父母。
听话!堇轻轻掐了下蚩的脸颊,严肃道,大鱼,会死!
蚩揉着自己的耳朵,委屈嘟囔道才不会呢。
小孩子不像大人那么顽固,他们的世界还新生着,哪怕再离奇的事情发生,也有足够的勇气去冲破障碍。就好像是小酷哥第一次告诉他鱼可以吃的时候,虽然大人们的话总是在耳边环绕,但为了勇气跟尊严,蚩还是毫不犹豫地就开始吃传说中会死人的鱼。
这固然是一件好事,无数创新就是从一次次不可能之中突破的;有时候也是一件坏事,比如愣是不信邪地往矛上撞,想锻炼自己的身体硬度,那就是不作不死了。
蚩!堇又要化身海妖,只可惜漫长的读条还没来得及开始就被乌罗打断。
没关系,堇,你去忙吧。
堇这才怒气冲冲地走了。
乌罗摸摸蚩的头,对他这番无妄之灾多少觉得有点可怜与好笑,便轻轻凑到耳边说道,是小酷告诉你的吧。
蚩睁大了眼睛,迷茫又不可置信地看着乌罗,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就听见乌说道去吧,趁着天亮,等天黑下来就不容易了。
背着背篓的蚩浑浑噩噩地走出山洞,与一脸惨不忍睹的小酷哥面面相觑,两人都是英雄气短马瘦毛长的虚弱脸。后者更甚,靠在石头上,好似灵魂出窍般询问他道还,告诉,首领吗?
蚩点了点头,脸色坚毅乌,没有生气;我们抓,鱼,多吃,晚上就,少吃。
小孩子永远是最令人意料不到的生物,乌罗单单知道蚩学会了如何在水里用篓,却全然没有意识到这孩子同样萌生出了其他的念头。
小酷哥心里苦啊,他皱着脸看向蚩,深深叹了口气,在心里说道乌怎么会生气,鱼能吃,本来就是他教给我的啊。我们这样偷偷吃鱼,算不算不听首领的话?应该不算吧,蚩说不能直接告诉首领,要等他们吃过确定没有问题才可以,有些人吃了鱼之后,过了好久才死掉的。
第一次吃过鱼后,小酷哥其实也试图跟亲爹白连说一下增加食物的,不过大人不相信他一个小孩子的话,又或者是以为他想吃小鱼,直接拿了小鱼哄他。小酷哥被逼着好几天都吃烧烤小鱼,吃得生无可恋,因此再没敢提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