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个部落,小的部落都听阎的,不过阎跟我说,要是大的部落都决定了,那小的部落会一起走,不然市集也会变得没有意义。琥珀靠在栏杆上,最近发生的事有点超乎她的想象,她本质上是个敢于顽抗也敢于突破的女人,可是既然生活平安,她实在不喜欢太多变数,我觉得,七糠的巫跟首领都很怪,我可以说话,是因为我换了刀。
乌罗没有说话,而是等着后音。
琥珀却直起身来看着乌罗,严肃道:巫,这个,你也想到了吗?
算是吧。乌罗缓慢地回答她,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而已,正巧,我也有事情告诉你。
于是乌罗又将野怪跟小怪物的事情说了一遍,琥珀听了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她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慢吞吞地说道:小怪物能管住的话,我们就交换,不然,就全部杀掉。
她说这话的时候很平淡,跟刚刚那个喜欢水晶的女孩子不同,跟平日里惊叹的女首领也不太一样,带着点杀意,恢复她本来峥嵘的眉角。
乌罗想:那位沙库里大概没有见过琥珀这个模样。
简单的交换过信息,琥珀用手指梳理了下头发,她肚子有点饿了,要去找点东西吃,就直接离开了小竹楼,一点留恋都没有。
阎似乎在门后等很久了,琥珀才刚走,他就走了出来,阳光洒在他身上都带着尖锐的冷意。
其实几个部落的沟通几乎全靠阎,不然就只能比划手脚来交流,如果想要捣乱七糠部落的市集转变,只要阎误导信息,或者不开口就可以了,起码能拖延到足够长的时间。
可是谁都没有开口。
乌罗没转身,他站在原地笑了笑,说道:看来有麻烦了。
七糠的巫很强硬,而且很年轻。阎形容道,他们说不定会做出些了不得的事,可能跟日月部落有关,也可能跟日月部落无关,看你们怎么想。
尽力而为吧。乌罗缓缓道,这世界又不止我们两个人在走。
乌罗转过身来,跟阎对视一笑。
阎对他说道:日月部落只是缺了点时间而已,你知道还有一个办法
这些人是信任阎,追随阎而来,阎一直都没有利用过这种权力去胁迫任何部落,他淡化自己的身影,没有将这种举动变成一种神迹,可他的影响力在如今仍然足够镇压七糠部落。
可是这又何必,市集在最开始时也许单纯只是交易,可很快就会变成文明的交流,就如同这两年日月部落从市集日上得到的东西同样不少。
我知道,只不过,功成何必在你我。
第138章
沙库里并不是一个名字。
在七糠部落里, 沙库里意味着少族长,而不是一个名字。
他跟那个女人的语言并不相通, 重复过几次自己的名字, 对方都浑然不在意,大概是将沙库里当做了真名。
于是他去找了无所不能的木格, 木格的确是连山部落的语言, 也同样是七糠部落的, 他们的语言并不相通,可捏造一个新的词汇并且使用却简单至极。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木格。
唯独那个部落的人不这么叫他,他们叫他为阎。
木格没有否认阎,也同样不否认木格,他甚至不在意所有的部落在试图熟悉言语的过程里用一些截然相同的词汇, 他如同天上的神明一般,洞悉所有部落的言语,了然每个人心底的心思,自然,同样拥有这世间常人难以匹敌的力量。
这样的人很难猜测,自然也很少会把他当做人来看待。
我想要一个名字, 一个她能听懂的名字。
木格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什么新鲜的物品, 过了许久, 才笑着回答道:山音, 你的名字在他们的部落里叫山音, 还有, 她不叫首领,她的名字是琥珀。
琥珀。
山音坦率地接受了这个名字,他是第一次跟随父亲来到市集之中,也在众人里一眼就看中了那个女人。
乌罗在去年曾经疑惑于琥珀为什么会如此有魅力,实际上并非是琥珀一个人,日月部落本质上都很有魅力,托他的福,大家多多少少都注意上了卫生问题,不管是喜欢玩泡泡,或是贪恋那种残留的香气。
他们顺着乌罗的意思,漱口,洗浴,干干净净地打理着自己,丝麻所制作的衣服版型多少参考了些乌罗平日的穿着,他一直处在部落里,对任何变化都习以为常,可对于其他部落而言却相当不同。
日月部落从去年才来到市集上,带着珍贵的黑陶,柔软的丝麻,如同石头坠入平静的河流之中,泛开不大不小的涟漪。他们与其他的部落并不相同,却拥有其他部落都没有的东西,对七糠部落也不见得谄媚或是艳羡,只管自己交换。
听清水部落的说法,他们所有人都住在树里,许多树从地上长出来将他们保护着,去寻找盐的队伍跟袭击的队伍都被彻底杀死,加起来少说有百来人。
本来日月部落不该在今年出现,可她们仍然拿出了珍贵的物品,甚至更珍贵,谁也不曾见过的东西。
谁也不知道他们的部落有多少人,部落里又藏着多少珍品。
就算木格不说,可大家看见那个女人骑上木格的马,她俯着身在风里狂奔,便就什么都明白了。
木格是偏心这个部落的,他从来没有动摇过,不对任何人假以辞色,不在乎任何部落的意见,他创作乐曲,唱起长歌,长弓拉在手间,身上描绘着世界上的万众。人们提起他,总是敬畏又恐惧,难以想象一个人怎么能走过千山万水,怎么能毫不吝啬地给予一切,又怎么能独来独往,不加入任何部落。
如今他终于不再只是木格了。
众人给予他的一切,木格从来都不在乎,抛弃起来,当然非常容易。
七糠部落的族长为这事儿大发雷霆了几次,他恼怒的面孔至今还印刻在山音的脑海里,显得有点滑稽可笑。山音坐在临时搭起的草屋里,看见新任的巫似笑非笑的脸,她丰满而美丽,是族长的又一任妻子,平庸的肚皮没能隆起,孕育新的孩子,与山音之间也不是母子,而更接近合作者。
大部落的人已然明白了什么叫赏罚分明,他们利用这样粗鲁而简单的手段控制众人,于是族长始终不明白,女人、物品,七糠部落难道不能够给木格更好的吗?
其实众人心知肚明,的确不能,他们将目光落在那把金光闪闪的刀刃上,它精美、冷酷,被打磨得如同蝉翼。
如果是七糠部落,绝不会将这样的事物拿出来交换。
本来所有人都以为木格跟那位女首领是一对,可木格关上门,他仍是独来独往,那个女人招招摇摇地在各个部落里闲逛,遇到她合心意的,就凑在一起睡一晚。
于是族长敲定了其他的主意,他将目光放在了山音的身上,这个他最为欣赏跟信任的儿子。无非只是一个女人而已,七糠部落由男人掌权已久,女人对他们而言太羸弱、太温婉,只要稍稍摆弄点心机就能得到。
山音总觉得,巫当时的笑容是充满讽刺意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