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大白没有一口把他脑袋给咬下来,而是又闻了下小凤凰后便抬起头,口中发出了几声类似于她平日里召唤那群小崽子时的嗷唔声。
随后她便俯下身,对他们道:我背着大人走吧。
此时又有数名正道修士已经从那黑色的风柱中挣脱了出来,脚踏在空中反手开始攻击结阵的魔修,也不知那风阵和这些魔修还能困住他们多久。此地不宜久留,老弱病残确实先走为妙。
那两名魔修见居然有人愿意当免费的苦力,二话不说扶起玄夜就上了大白的背。
杜仲见大白转头看向自己,便道:我就不麻烦你背了,我先去帮你把那群小崽子带回去照看吧。
大白一点头,敏捷的站起身抖了抖尾巴,随后便悄无声息的快速向前跃去。
她虽然跑得快,但是步伐极轻盈稳健,背着人的时候倒不会把人家甩下去。
杜仲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黑色风柱,又下意识的伸手压了压小白炸开的毛,问道:你知道他们在哪吗?
小白应了一声,杜仲便把他放到地上,示意他去前面带路。
大约是先前他们来的时候在沙地上见到了前人凿的石洞,便把那群小崽子留在了里面,此时他们正害怕的抱成一团发抖。
杜仲本来是想抱起他们就走的,谁成想刚一进去就被一只火红色的小狐狸凶狠的扑到了脚上。
那一瞬间他便想起了先前被咬的事,讪讪的缩回了手。小白见了便道:主人放心,他们认得你,不会咬你的。刚刚是我们突然进来他们还没看清。
杜仲看了眼正在撕咬自己靴子的小崽子,心道:我不放心。
他便伸手虚指了那群小崽子一下:你跟他们说一说,叫他们跟紧我,我走慢些。
小白凑过去和他们碰了碰鼻子,轻叫了两声就又走回了杜仲脚边,那群小崽子就似乎是懂了一般也站起身跟了过来。
此处离魔宫并不是太远,虽然杜仲是带着一群小崽子放慢了速度的跑,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也到了魔宫边上。
大白此时身后只留了一条尾巴,又变成了一条大型犬的个头,正端坐在魔宫前等他们。
那群小崽子见到了大白,不等她招呼就一个个的飞奔过去绕着她蹭。
杜仲理了理被风刮乱的头发,刚要发话,就听到远远地传来一声咆哮:滚啊!
他看了大白一眼,对方便点了点头。
虽然杜仲不怎么喜欢玄夜,但自觉到底是承了对方的恩情,这种时候不能看都不去看他,就和大白道了声别,朝着发声的地方走过去了。
此时玄夜的寝宫前站着几名黑袍人,其中一人看见杜仲走过来,便迟疑了片刻叫道:您来了?尊主正巧在里面发脾气,您去劝劝。
这魔修正是将玄夜拖回来的那两位护法中的一个,先前还瞪过杜仲好几次,估计现在心里还在怨恨着他。
杜仲跟他不熟,也不好过多言语,便点点头没说话,抬步走了进去。
只见玄夜此时正披着黑袍仰躺在榻上,先前因为袍子是黑色的还看不清血迹,这会躺在榻上已经把整个床单都染红了,血还在顺着床单往地上滴。
他两手紧紧地攥着黑色的兜帽,严丝合缝的遮住了自己的脸。
屋中的角落里站了好几名下人,有的拿着洁白的布块有的举着盆拿着丹药,都惴惴不安的缩在房间角落。
杜仲扫了他们一眼,招招手示意把布巾递过来,随后迈步进了屋子。玄夜听到有人靠近,又蒙着脸大吼道:滚开!
这不是在发脾气,分明就是在闹脾气吧?
杜仲抬手轻咳了一声,示意对方是自己来了,玄夜便瞬间禁声,只是攥着兜帽的手用力更猛了。
他猜测玄夜可能是在乎那点尊严,不愿让别人看见他现在的尊容,便轻声对下人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下人们终于不用和发脾气的玄夜待在一个屋子里,都松了口气,快速行礼离开。
杜仲见他们走了便对玄夜道:你不用捂着,我知道你现在什么样子。
此时那只小凤凰正站在一个特意为它准备的架子上,抖了两下自己华丽的羽翼后歪头看着他们。
玄夜一声不吭,依然死死抓着兜帽,屋里只剩下血一滴滴滴在地上的声音。
杜仲等了片刻没动静,就又道:是不是皮都融掉了?肉烂了吗?你要是还捂着我就猜你肉也烂了。
但堂堂魔尊还是觉得拿袍子一捂住自己就可以成功屏蔽整个世界,不愿露脸。
这时顾清离抓着杜仲的袖子钻了出来,盘在了他手腕上,看了玄夜片刻,不咸不淡道:躲起来不会变好。
顾清离一说话无论是什么口气听起来都像是在嘲讽,玄夜一下就炸了。但他不敢再乱吼乱叫出洋相,只好自己憋着气,气的浑身发抖。
先前玄夜数次针对顾清离,还嘲讽过他,按理说他应该是最厌恶玄夜的,但他此时不知出于什么心态,突然劝道:放弃一些你不该拿到的,就不会这样了。
我不该拿到的?玄夜听到这话,猛的坐起了身,破罐子破摔似的一把掀开了兜帽。
他的面皮此时都融化了一般,显得眼睛特别大。血水随着他坐起来的动作向下涌去,流淌到了黑袍上。
就像个被活剥了皮的人,看着狰狞而恐怖。
他盯着顾清离森然一笑,阴森的问道:看我这么惨,你很高兴吧?
顾清离不是那种说话会阴阳怪气的人,他如果说出关心劝慰的话来,一定都是真心实意的,这会却被玄夜想成这样,惹得杜仲心中有些许不爽。
但他毕竟已经都变成这样了,喜欢曲解别人的意思也是正常的。
杜仲不知道此时应该摆出一副什么表情来面对他最好,便绷着脸谨慎的维持面无表情。
我不该拿的东西?玄夜却根本没注意杜仲僵硬的表情。他瞪着眼睛扫了一眼鸟架上的小凤凰,随后又看了顾清离一眼。
那白条此时全须全尾,干净利落的缠在杜仲手腕上,一片鳞都没少,被杜仲宝贝一般的保护着,这刺痛了玄夜的眼。
那我又该拿什么?谁又给过我什么?玄夜咧着大嘴无声的笑了。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你师承名门大派,你有人关怀爱护,你一直被人捧在手心里,可我呢?
同样的血脉,我却成了贱种。
从前数九寒冬我没有衣服穿,三伏酷暑我没有水喝,饿的时候从来没人给过我吃的,我走到哪里都在被嫌弃,等待我的只有拳打脚踢。如今又变成了这副没皮的模样,上天给过我什么?
你现在说叫我放下我不该拿到的东西?
他看向小凤凰,心道:这本该就是我的。
极度的自负在玄夜最难堪的时候峰回路转,转变为了极度的自卑和不忿。
他此时忘了自己已经是万人拥戴敬仰的魔尊,而顾清离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仙门小弟子。
他也忘了对方其实过得并不好,血脉觉醒一路被人追杀才会来到这里,变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条子,如果不是因为还有个杜仲在庇护着,此时早已被剥皮挖肉生不如死。
他现在满心的嫉妒,看见顾清离就觉得扎眼,便冷声道:滚出去。
杜仲看着他一副极力克制着不爆发的样子,便知道多说无益,立刻抓着顾清离塞回了袖子里怕他再乱说些什么,告辞之后转身出屋,还替他合上了门。
玄夜的护法此时还守候在门外,见杜仲出来便问道: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