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名字,只有在两种情况下司炀才会喊他。一种是在和他说正事儿,另外一种是和他告别。
可微信里,司炀口口声声说等他病好了就回来,但至始至终,都喊他陈裕。这本身就是不对劲儿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秘书动用所有的权限想要让一切云淡风轻,可陈裕到底是陈裕,想要查,总能不着痕迹的查出来。
所以,当他查到陈昭突然消失的时候,一切终于真相大白。
司炀去了哪里,他为什么活下来,在他昏迷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他就全都清楚了。
可到了这个节骨眼了,陈裕即便清楚,却也不敢查下去。他一向无所畏惧,却第一次害怕,隐藏在一切背后的真相,会是他最无法接受,也最不能接受的那个内容。
按住自己的心脏,陈裕只觉得,那里一阵剧痛。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声压抑着痛苦的喘息声传来。那华丽的嗓音,即便嘶哑,也都带着旖旎的蛊惑。
分明就是司炀。
陈裕抖着手按住胸口,低声哄着他,别怕,别怕,我在这呢。别怕,不疼了。以后都不会疼了。
陈裕的眼泪无声无息的流了下来,可他不管再怎么想不相信事实,都没有用了。因为司炀,真的死了。
他的心脏,就是司炀的心脏。他的生命,就是司炀的生命。当初一纸协议,他给司炀定下了最后的生命时效。倒计时结束后,司炀也真的按照约定把命给了他。
陈裕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他坐起来询问秘书,和我说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吧!
秘书把一切都叙述了一遍,中间无数次斟酌词语,只怕陈裕承受不来。
毕竟,换成谁也接受不了这种事儿。陈裕深爱司炀,可最后却是他亲手献祭了司炀的性命。
如果说陈昭是那个手拿利刃害死司炀的杀人凶手,那么陈裕就是那个毫不留情逼迫司炀献祭的神明。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都是我的错。秘书最在意的,就是他最后没有看住司炀的身体。
可陈裕却黯然的摇了摇头,不怪你,他设下的局,他都安排好了,你又能怎么办呢?
什么意思?
陈裕无奈的笑了笑,他在保陈昭的性命。
他到底是为了我才会上的手术台,我醒来之后,又怎么可能放过陈昭?势必要把他挫骨扬灰报仇。
可现在不同,司炀让他把自己带走了,他让陈昭把自己带走,不就是算好了我会投鼠忌器,只要陈昭把他的身体藏好了,我永远不会要了陈昭的性命。
这是他给陈昭留下的最后一条退路,哈哈哈哈哈、陈裕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说到底,到最后他还是选择了陈昭。
从头到尾,他做的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个陈昭。
陈裕挥了挥手,你出去吧。
秘书不得不先行离开。陈裕转头看着白茫茫一片的窗外,像是下雪了。
那时候他和司炀还在一起。陈峤过来找司炀,也不怎么的就惊动了院子里养的一条大狗。
陈峤当时手里提着一篮子点心,叫那狗追着跑了好几圈,最后一头栽进雪堆里,摔得够呛。那篮子点心也全都扣在身上了。
后来陈峤爬起来就要骂人,可司炀却难得开怀大笑,靠在窗边看着陈峤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陈裕!你管管你的人!陈峤气得在他面前直蹦跶,瞪圆了的眼睛就像是只炸了毛的猫。
而司炀就喜欢逗他,越炸毛,越要逗得他张牙舞爪。直到陈峤忍受不了,带着一身雪水扑到司炀怀里才算了事儿。
那天,他看着司炀用毛巾给陈峤擦头发,自己就坐在两人身板,是不是端起茶杯喂司炀喝一口水,画面温暖的就像是真正的一家三口。
而这些看似温暖的画面,在脑海里一遍遍回放,到了最后,却只剩下一堆尖锐的碎片。
陈裕闭上眼,不得不承认,虽然时间很短,但他确确实实爱上了司炀,他的容貌,他的气息,他的灵魂,他的所有所有,都是陈裕渴望得到并且想要一生珍藏。
可结果,一无所有了。
外面太冷,哪怕是阳光最好的下午,都没有人出去透气了。
陈裕打开了窗户,有冰凉的风传进来。陈裕坐在风口。
真的很冷,所以司炀当初吃药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冷呢?
陈裕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一个上了锁的小盒子。打开以后,里面都是司炀曾经吃过的药。
陈裕把他们全都倒出来,一颗,一颗,放进嘴里,仰起头,咽了下去。
这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苦涩在嘴里渐渐散开,然后是令人作呕的哽噎,之后就是从身体各处陡然迸发开来的剧痛,甚至比心脏病发时候更要强烈数十倍。
那是一种将身体活生生撕裂的痛楚,仿佛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凌迟的煎熬。
可当这些痛楚渐渐变得麻木的时候,无边的黑暗和冰冷终于涌了上来。
寒冷刺骨,仿佛有密密麻麻的细针顺着他每一个毛孔,残忍的刺破表皮,捅开最柔软的肌理。
陈裕低声哽咽,手里没吃完的药滑落一地。
他这一辈子,坏得明明白白。
曾经为了钱,可以不择手段,接受任何条件,也曾因为太过心黑手毒被人谩骂,诅咒,说他不得好死。
可他从未做过一件会令自己后悔的事儿。
但现在他后悔了。
他后悔在第一次见到司炀的时候,没有紧紧地抱住他,救他逃出升天。而是冷眼旁观,看他挣扎拼命,最后踩着鲜血,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如果陈裕低低的呢喃。
如果能重来,让时间倒流,他一定早早找到司炀对他说一句,陈昭不是好人,和我走吧。
从此以后,我来爱你,死生相随,不离不弃。
作者有话要说:
四更晚,等早晨再看吧
第65章 第二次给男主当爸爸(34)
秘书第二天到病房看陈裕的时候, 第一反应就是愣住了。
一夜白头的事儿他在电影里看过许多,但是现实里却是头一次。
陈裕坐在窗户边上的沙发上,半低着头看不见脸上的表情。可一向鸦青色的头发却变成破败的灰白。
陈总, 您您没事吧!秘书赶紧过去看他。
可陈裕却再次抬起头, 缓缓摇了摇, 按住了心脏,我没事。我不会有事。这条命是他给我的, 我总会长命百岁。
陈裕的声音很低, 低到几乎听不见。可长命百岁这四个字却被他咬得很死。
秘书扶住他的手顿了顿, 最终还是把他扶到了床上躺好。
师兄,你帮我查查吧。
嗯?
你帮我查查, 司炀的所有来历。陈裕的声音很低, 甚至难得有几分无助。
他爱上司炀的时间这么短, 初次相见的时候,得到的资料也仅仅是确定这个人对他有没有威胁。
至于司炀是从哪里来的, 他过去怎么生活, 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他始终一无所知。
多么可笑,他口口声声说爱他, 可最后对司炀的了解却少得可怜。甚至连回忆起来,都只剩下那些床笫间的旖旎和曾经针锋相对时的伤害。
秘书动作很快,一个小时后,陈裕拿到了他想要的所有的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