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以为,这里不过书中世界,所见也是虚构角色。
就算在其中沉浸几年,多少也带了疏离与凉薄。
以命途多舛的孤女身份苟活了二十年,她如今有父兄疼爱,便将其当作不可多得的福报,尽可能地在力所能及的方面报答恩情,时而沉浸在成就感中。
可谁知,真相竟是曾经美满的一家人,被硬生生地迫害至生离与死别?
夺回宝座,收复权柄。
——她自以为对父兄的报恩,竟是她原本就应该做的事情。
巨大的悲怆灭顶而下,顾烟杪被冲击得惊慌失措,面无人色。
顾烟杪从未有过如此复杂而难堪的时刻。
但就算如此,她也不愿在人前失态,勉强隐忍半晌后,她终于闭了闭眼,举重若轻地舒出一口气,缓缓点头:“多谢道长指点。”
喉间竟已泛起腥甜。
顾烟杪对竹语道长郑重行礼,而后匆匆告辞。
她径自回到安歌为她安排的客房,此时炉火已灭,四壁寒冷得让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
竹语道长也不放心心绪不稳的顾烟杪,但他并不后悔,毕竟这是她必经的一遭。
所以,他只是让安歌赶紧去看看她,若是可以,务必开解一下。
安歌未曾想到会是这般情境,认识她这么久,却从未见过她方才无措的模样,自然也担心不已,于是他辞别师父后,赶紧跟上了她的脚步。
他抵达客房门口时候,顾烟杪正僵硬地站在冰冷的屋子内,垂眸伫立。
她背对着他,背影瘦削,形销骨立,周身尽是旁人勿近的气场。
安歌张张口,他向来能言善辩,此时却难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顾烟杪听到他的脚步声停止,并未回头,只是低声问他。
“你早就知道了?”
安歌摇头:“此前,我并不知晓。”
顾烟杪又问:“那么,你来之前的一卦,算的是什么?”
安歌闻言,只是静静看着她,并不言语。
她知道得不到答案了,轻叹一口气说:“我累了,你回吧,明日一早我便会离开。”
安歌有些无奈,也自知多说无益,只能殷殷嘱咐几句:“你好好休息,炉火烧旺些,不要受凉。”
而后轻轻地为她带上门,离开了。
好好休息,自然不可能。
顾烟杪躺在被子里,睁着眼一夜未眠。
她情不自禁地去回忆原书里与这几年所经历的种种意难平——父亲多年隐忍,母亲急产而亡,哥哥所受的折辱与那一根为她而断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