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沉吟片刻,指向百姓们道:“亭侯还请聆听民心,吾等皆不愿大军走啊。一城老弱,尝尽万苦,实在不能再经战火,亭侯应当明白,前秦在,战火不断。欲护一城百姓,宁愿魏军永在……”
他说完,望着牧衡眼含泪水,不敢将心中话言出。
乱世前秦人,此生都不曾想过,能受到敬重与援助。
他虽位卑,不过是地方县令,却深觉魏国能得天下民心,乱世有救。
但百姓不一定会懂,有些话只能尽数吞下。
牧衡垂目,续道:“但魏军今日,必走。”
县令不知何事,闻言焦急不已,又不敢深问,只得转而望向沈婉。
沈婉见他眼中泪水,怎会不懂。
原来的赵国,比起前秦好不到哪儿去。
她下辇将县令扶起,认真地道:“我知你深意,魏军弃城,却为保全万民性命。”
县令不明就里,遂问:“女郎何出此言?”
沈婉摇头,只是嘱咐道:“还望县令切记,前秦军来,暂且不要开城门,门开则人亡。”
县令大惊,欲详问缘由。
沈婉却道:“魏军不曾杀害百姓,不曾使百姓陷入困境。县令需想,我军来前,前秦将士言行,便是我军难言之隐。”
无论掘堤屠城,皆不能在百姓面前直言,否则将引起恐慌,难以守护其性命。
毕竟此事,若换她经历,也难以相信会有将士要屠己国的城,甚至掘堤不顾数城百姓。
女郎说完上辇,随着令旗挥下,玄甲重重奔出城中,直往前秦都城方位而去,余留一城百姓,安宁县仿佛又回到了原来的模样。
大军渐远,沈婉探首往城池处望去,而后却落下声声轻叹。
“我们何时回去……”
“每行一里,就会留下探马,直至探查到前秦军的迹象就会回去。”
“嗯……”
直到看不见城池,沈婉才回身直坐,心中却仍想着那一城的百姓。
牧衡明白她所想,将六星平放她手中。
“沈婉,我们同得民心,定然会护他们无忧。那日割麦后,我曾试图感应过六星,魏军言行皆被天道认可。天道不忍再看百姓枉死,安宁县能守住,想必县令已经明了你的话。”
沈婉握住六星,颗颗都在她手中发颤,似在回应他言。
她颔首深思,又望他轻道:“若真如此,不忍看百姓枉死的,非天道,而是亭侯。”
早在多日前,城中魏军就难与旁处大军联络,连援军都难求,又因无粮,将士们多食麦粥果腹。这般境遇下,再回旋杀敌,恐怕这三万人,唯有死战。
“你也不忍,所以始终不肯离去。”
牧衡说到此处,将六星再次系在她腰间,遂道:“但我不能再纵容你,待会儿停军,会有人护你继续南下与大军汇合,你不能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