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宣笑着点头,没接话,一脸的轻松写意。
见状,陶歌也是坐在了对面椅子上,接过助理的文件稿页翻了翻,就微笑着对张宣讲:
“这次采访,我希望是一次和朋友约好的时间漫游。
今天我们要聊聊你的创作,聊聊比一本小说更漫长的创作周期中,你的创作心态与生活的变化。
你书里写到了苦难,写了这片土地曾经所经历的。但我还是更感兴趣,你是怎么‘狠心’让笔下人物面对那些苦难的?”
张宣笑了笑,随即收敛表情,肃穆地说:
“我曾经的生活就是苦难。我是在苦难中摸爬打滚过来的,我并不觉得苦难是有什么不可以面对的,相反,只有经历了苦难,才会品味出人世间的甘甜。
风声这本小说,我主要是想写人与苦难的斗争,缅怀大变革时期那些先烈在苦难中做出的斗争。
当有一天一群人不害怕苦难,一个国家不害怕苦难时,甚至是对苦难能够亲近起来的时候,这群人、这个国家是非常强大的。”
陶歌听得笑了,给了一赞叹的表情后,就正式开启了今天的采访。
陶歌说:“我们先从‘风声’的外围开始聊吧?”
张宣点头:“好,‘风声’确实也有很多有意思的可以聊。”
陶歌问:“我了解到,你之前有用‘三月’这个笔名在知音和青年文摘上发表过文章,这个时间持续了一年。
而后你突然给人民文学投了‘风声’,前后的笔力结构和文风差别很大,这两者之间存在有隐秘的联系吗?”
奶奶个熊!
就知道这些烂事瞒不了人,就知道会被翻出来……
内心郁闷至极,张宣表面却非常镇定地回答道:
“今天下午你也了解到,我以前的生活并不如意,几万块的外债甚至让我家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那时为了生计,为了稿费改变吃红薯饭的困境,才尝试着给知音和青年文摘投稿,只是没想到我一投一个准,一投一个准。”
说到这,张宣情不自禁笑了笑,继续道:
“你还别说,就是因为屡投屡中,我才发现自己有写作天赋的。
后来日子慢慢好起来了,我发现只给知音和青年文摘供稿没什么难度,甚至觉得有些浪费时间。
于是我萌生了一个念头,萌生了为什么不写一点高深的东西出来呢?
然后蹒跚地上路了。
每天开始狠补军事谍战方面的书,开始写风声,想看看自己是不是这块料。”
陶歌笑说:“事实是你写出来了,确证你是这块料。”
张宣点头说:“我也认为我是有写东西的天赋的。
这种天赋主要体现在摸得到方向、忍得住煎熬,可以用一个晚上想一句话、想一段情节、想一个故事。
我精益求精,甚至到了着魔地程度,有时候为了一句话一个想法,我甚至会推倒重来,从头开始,以至于我耗费了大量时间,堆积了很多版本的废稿。”
陶歌问:“你一共改了几版,那些废稿还在吗?”
张宣说:“废稿也是稿啊,这也是我的心血,自然在。”
陶歌问,“我可以看看吗?”
张宣说:“当然可以。我是知道你们这类人的,不给你看,你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说着,两人默契一笑。
张宣打开抽屉,把位置让出来。
陶歌看着满满三抽屉的稿子,看着整摞整摞的手写稿子,头都晕了,内心非常震惊!
她数了数。
一版。
两版。
三版。
……
……
十三版。
一共十三个修改版本。
陶歌上手拿起其中的一部分翻阅,看着一丝不苟的漂亮钢笔字,看着前后不同版本不同内容的改动,她心里越来越吃惊。
某一刻,只见她手一招,让摄影大哥给抽屉拍特写。
陶歌感叹道:“这才是最宝贵的财富,能看到这一幕,我们不虚此行。”
接着她转头问张宣:“你写风声花了很多时间,花了很多心血吧。”
张宣安静几秒,沉声说:“是啊,花了很多精力,为了写风声,过去一年我每天只睡两个小时,每天都坚持到鸡打鸣,每天都能看到凌晨四点的上村是什么景象。”
闻言,陶歌观摩着这张年轻到过分的脸,观摩着这双被深邃和沧桑填满的眼睛,心猛地一颤,满是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