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不起眼的一小片昏黄,支撑着他在无数黑夜中奔波劳苦,是他穷困人生里唯一的一点慰藉。
跌跌撞撞地爬上楼梯,心跳如鼓,直到现在,他的意识也没能完全回落到现实中来。
嗓子眼儿干涩发紧,掌心被冷汗浸湿,陆言往外裤上来回摩挲着,用力吞咽一口,抬起干净的手去摁墙上的门铃。
“叮咚”。
木门开启一条缝隙,叶北揉着眼睛,脖子上挂的是机器猫图案的棉质围裙。
“回来啦。”叶北微笑着把陆言拥进屋,冲他努嘴道,“我今天加班了,没去成超市,家里只剩一颗茄子了,简单给你做了碗茄丁面,别嫌弃啊。”
陆言不作声,老实地窝在餐桌前,盯着厨房内叶北忙碌的身影,双眼通红。
他们在这间四十平米的出租屋里一住就是九年。
九年了,当初陆言信誓旦旦承诺要给叶北一个踏实安稳的家,可如今,他也没能攒下多少存款,他们的身份依然是“租户”,而不是“业主”。
叶北端着白瓷碗,氤氲热气蒸腾在陆言脸上,他迅速接过筷子,低下头,大颗泪珠沾上长睫,“啪嗒”,砸进滚烫的面碗里。
“累了吧,待会儿我给你揉揉肩,捏捏背,明天我倒休,咱们可以睡个懒觉。”
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话,却让陆言鼻腔一酸,绝望地闭了闭眼睛。
叶北安静地坐在他对面,抽了两张纸放到他手边:“别吃那么急,再噎着了,我去给你打个鸡蛋汤吧。”
“不用了。”陆言将竹筷插/进面条里,坐直身子,脊椎靠向椅背,他得贴着点东西,才能勉强感觉到一丝踏实。
客厅没有开灯,借着从厨房延伸过来的一寸光亮,叶北只瞧得清陆言俊朗的身形轮廓,但却辨不明对方脸上的神色。
见陆言一直缄默不语,两人之间萦绕着墙上钟表有规律的走针声,叶北微微拢起眉毛,又过半刻,他开始慌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陆言仰头眨了眨眼皮,长舒一口气,他在漆黑中望向苍白单调的天花板,捏起拳头对叶北道:“我们离开这里吧,能走多远走多远。”
沉默将气氛搅得沉重。
叶北垂眸看向陆言搭在桌沿儿上的手,心脏猛地一沉,加重语气问:“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太困了。”陆言收回目光,视线与叶北齐平,他苦笑着说,“我真的太困了,小北,我没能看清走在人行横道上的那个少年。”
内心的恐惧一刹填满了全身,陆言双脚蹬地,椅子腿向后拉扯出一道尖锐刺耳的噪音:“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弓起身子,双臂环住脑袋,止不住地发起抖来。
“小北。”陆言害怕极了,他需要念着爱人的名字才能勉强维持住几近崩溃的心态,“明天他们就会找到我了,我不想坐牢,至少不能是现在,我才二十九岁,别说七八年,一分一秒我都待不下去,我们逃吧,我不能没有你,我们逃吧……”
屋子里有一瞬安静的过分。
突如其来的耳鸣将周遭所有声响抽丝似的拽出耳畔,叶北茫然望向痛苦不堪的陆言,他哑着嗓子说不出话,呼吸断断续续,就连嘴唇都是麻的。
泪水聚集在鼻尖儿,下一秒垂落在脚边,陆言捂住脸呜咽出一声,他催促道:“小北,听话……快去收拾东西,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半晌过去,碗里的面已经坨了,凉了,窗外的天色蒙上一层浅淡的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