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明杨一边翻书列等式,一边回答得理直气壮的。
怀里的人忙着重做错题,苍佑手里没了活儿,脑子里的想法就活络起来,身子也跟着躁动,最后实在受不了,只好轻轻将人放在另一张椅子上,不自在地丢下一句:我去书房看会书,改好了叫我。
苍佑进了书房,从书架上拿起一本儒学经典,长舒一口气,盯着封皮,想了许多可以讲给明杨的大道理,什么克己复礼,什么存天理灭人欲。从开头的论点到中间的论据再到末尾的结论,苍佑想的起劲儿,感觉自己随时可以写下一篇《思修》小论文了,才关上书房门,打算上楼好好把那个脑子里充满三俗的孩子教育一顿。
明杨五分钟前就把错题改好了,正犹豫要不要去喊他的时候,人回来了。
苍佑看一眼趴在床上瘦瘦一条的人,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始他的长篇大论。这时候明杨放下手机,像没骨头似的靠过来软在他身上,悄悄地问一句:苍少,要口吗?
苍佑只感觉耳畔一阵轰鸣,什么论点什么发乎情止乎礼,这下全想不起来了。
苍佑掐着自己的掌心强装镇定,却不敢看身旁的人:没完了是吧,你现在这个样子,有一点看得出是个高考生吗?
还不是怪你。胆子越发大了,还要反过来赖对方。
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一直对我若即若离的,所以我就连上课的时候都在想怎么勾引你,你说,这事儿追根究底是不是因为你?
明杨缠着苍佑的胳膊,仰起头有些不讲理地质问他。天花板的水晶灯映在他的瞳孔里,整张脸都显得光芒四射,苍佑像受了什么蛊惑一般,拽起来在他嘴角印下一吻:这样行了吗?
接下来的一分钟里,空气宛如凝结成固体,整个房间也如同抽成真空,如果不是床上的两人在重重喘着气的话,这个画面任谁看都是完全静止的。
喘息之间,明杨眼睛都没眨一下,他在一瞬间抓紧了苍佑的衣袖,又在片刻之后无措地放开。
苍佑捂着疯狂跳动的心脏冲下楼,出了门,十二月的北方,刺骨的寒风兜头浇到脸上。
醒了。
回到宿舍,苍佑往自己的座位上一坐,平时坐惯了的凳子,此刻觉得又硬又硌得慌,半个小时前的记忆随之纷至杳来,我刚刚亲了明杨,我疯了?
骂完自己疯还不够,大半夜十一点,他背着舍友躲到楼道给高中教导主任打电话,让人记得给明杨换个舒服点的皮质椅子坐。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疯了,是嘴馋!
第9章
苍佑走后,明杨摸着自己的嘴角,感觉有点晕乎。苍佑他到底什么意思,怎么亲一口就跑,连个解释都不给,还有这钱,到底要不要还。
改完的错题也没检查,看一眼桌上摞在一起显得有些累赘的文件夹,明杨把卷子按科目分好,塞了进去。
第二天早起,苍佑没来,明杨倒也不觉得意外,毕竟哪有整天接送上下学的金主呢。自己一个人坐地铁去,反而从容些。
进了教室,他着实是吓了一跳,自己书桌边摆了一个半人高的黑色皮椅,与教室里原木色的桌凳一比,格格不入,这下成了真实的雅座了,想不被人注意到都难。
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除了苍佑还能是谁,但要说的话,这人也是过于细心了,昨晚急赤白脸地走了,还能想起这种不值一提的小事儿,明杨想,就是正儿八经搞对象的人,做事也没这么熨帖吧。
来时还未上课,明杨从一进门,周围的同学就三五成堆地聚在一起不时盯着他看。刚坐下的时候自我感觉还挺良好,软皮质坐起来很舒服,他扶着手把像坐着大椅子的小皇帝。
美了不到五分钟,明杨就笑不出来了,短短一天,他俨然已经成了班里的八卦中心,各式的讨论不绝于耳。
十七八岁的少年,都是有钱家庭出来的孩子,乱七八糟的事儿见的多,该懂得不该懂得早就懂了,稍微传一传,原先不懂的人也懂了。
圈子里没有姓明的这么号人物吧,听人说他好像被人包养了。
是吧,我就说嘛,要不他那样的人,怎么进的我们学校,还空降到我们班。
这是不明就里发酸的人。
也有言语间十分露骨的。
哎哟,这得被金主弄成什么样了啊,第二天来学校疼得坐都坐不住。
弄什么,弄哪儿?
哪儿疼弄哪儿呗。
哈哈哈哈哈
明杨不想惹麻烦,只要说这些话的人不到他本人面前生事儿,他就能做到置之不理。
他心里再清楚不过,多说多做多解释都不如按兵不动,现在扔了椅子不坐,对那些热衷于传谣的人来说,更是欲盖弥彰,还不如紧着自己舒服,干脆当没听见。
中午放学,明杨也没被影响到心情,照常去医院看望家里的两个病人,离开的时候还挺开心,虽然他爸仍旧没醒,但医生说奶奶下个礼拜检查没问题的话,就可以出院了。
回学校的路上,明杨想着,得赶紧抽时间把家里房子修一修了,要不等老人回去的时候还乱糟糟的没法住。等把他们接回去,自己也搬回去住,欠苍佑的钱,只能慢慢还了。
收到医院通知的时候,明杨正在上下午的第二节 课,因为没午休,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所以当接通电话,听见那句抱歉,您父亲已经没有生命体征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是在课堂上睡着了,做了个噩梦。
如果是梦,梦醒来,他就能听奶奶向他汇报今天的情况,说你爸今天手指动了一下。
可现实不是梦,电话里的人在催促他赶紧到医院见最后一面。
祸不单行,福无双至。等明杨赶到医院的时候,病房里已经乱成一团,吸氧的、电击的、喊叫的。
他拉住一个护士问:电话里说我爸不行了,我爸呢,你们现在又对我奶奶做什么呢?啊?最后一个字出口,明杨几乎破了音,显得凄厉又可怜。
对不起,这位家属,老人听说了那个消息,突然受不住,晕了过去,麻烦您配合,在外面等好吗。
等待的时间被无限拉长,明杨靠在墙上,大脑一片空白,不停地反思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是不是今天中午不该走,是不是那天上学前应该检查一下家里的煤气罐,怎么三个小时过去,事情突然变成了这样。
他抱着头,感觉要把脑袋想烂了。
门打开,医生从里面出来,向他鞠了一躬,然后拍拍他的肩膀说:快进去吧,老人有话吩咐你。
明杨还是没想明白,到底为什么啊,为什么突然都在说些不像话的话。
他慢慢地走进病房,有一个人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有一个人用混浊的双眼注视着他。
明杨上前一步,抓住了奶奶颤巍巍抬起来的手。
小明杨,奶奶比那傻大个儿强,临走前还能见孙子一面,给孙子留几句话。
奶奶,我有钱,能治好的,你别放弃,别说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