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里还有人吗?苍侨明知故问道。
没有。
那我能坐过来跟你一起看书吗,还没等明杨说什么,他着急地继续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给我讲题打扰你的,我看的是漫画书。
好吧。明杨指指对面的凳子,示意他可以坐在那儿。
抱着本漫画书的苍侨却没动,视线越过明杨的水杯,落在最近的桌面上: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我只占很小一部分桌子就可以。
明杨还没见过这样的人,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拒绝,把水杯和手机往窗户边放了放,给他腾出一块地方。
谢谢你,明杨哥。仿佛怕明杨反悔赶他走似的,苍侨立刻把书放到了桌子上。
你在看直播?见明杨没在学习,他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不是,是我在直播。
苍侨立刻掏出了手机,眼睛里盛满了让人难以说不的热情:那我能关注你吗?你的ID是什么啊?
行吧,你自己看,明杨把手机往过拿了点,小声提醒他,别太往前,可能会露脸。
没关系。说着,他便直接凑了过去,距离近得仿佛整个人贴在了明杨身上。
不一会儿,评论就多了起来。
――我的妈,哪来的小男孩,长得好可爱。
――哇,我们杨读的是什么神仙学校,同学都这么好看吗?
苍侨浏览了几条评论,觉得很有意思,笑眯眯地回答:我是他的弟弟,不是同学。
――爱了,哥哥可以,弟弟我也可以。
――两人这个颜值我磕了,小声哔哔,别骂我,顶锅盖。
――现在转学还来得及吗?
明杨看完增多的评论,对着话筒小声说了句:我要做剩下的半张卷子了,大家也加油。
――让我们再看看弟弟好吗?
――想看弟弟加一。
明杨瞥一眼已经在看漫画书的苍侨,无奈地解释:他还未成年,这样不太好,我们继续学习哈。
把手机放在支架上,确认只有自己出镜,明杨拿起笔,心无旁骛地开始在纸上勾勾画画。
苍侨确实如他所说,从头到尾都在专心看漫画。
除了偶尔轻微的翻书声,明杨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半个小时过去,那孩子直接趴在桌上睡着了。
做完卷子,刚好也快到上自习的时间,明杨把东西收拾好放进包里,关上了直播界面。
刚提醒苍侨起来,就有几个人靠近,明杨抬眼扫了一眼,都是熟悉的脸,是食堂闹事那一帮人。
哎哟,爬完苍少的床还不够,又爬小杂种的床了?不愧是无事生事之人,出口成脏。
说完,又走到苍侨面前,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领:范思哲的新款外套,今年就出了十件,穿这么好的衣服,你配吗?
跟个孩子面前说话不干不净的,现在还直接动手动脚,明杨向来脾气不算好,此刻更听不下去,直接把那只手拽开,顺势把他拉到了餐厅外面:还配吗,我他妈看你和校医院挺配。
明杨主动出手,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他打架没怎么吃过亏,这会儿脾气上来了自然不管不顾的,不管对方什么身份,也不管对方几个人,触及他底线的,一律不忍。
等苍侨把明杨从地上拉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十几分钟后了。
苍侨下意识地躲在明杨身后,从后面拽拽他的衣服,示意他别再打了。
明杨丝毫不怂,用手背抹掉嘴角流出来的血:是个男人,以后就别没事找事,仗着年龄和人多,算不得什么本事。
领头的那人脸上也挂了彩,咬牙切齿地放狠话:他妈的算你有种,这事儿就先了了。
几个人走了,明杨长舒一口气,靠住旁边的墙壁,捂在了手腕上。
明杨哥,你哪里疼,要不,去医院检查一下吧。说完,苍侨低下了头,宛如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明杨揉了揉手腕,确认没事儿之后,从角落出去,回餐厅里拿包。
苍侨见明杨不理他,就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也不敢再说话。
回头看一眼,明杨实在纳闷,这真是苍家的亲戚吗,怎么能这么胆小怕事。他看看湖边没人的座椅,背着包走了过去。
坐啊。明杨把包放在一旁。
你真的不用去医院?苍侨坐下,偷偷看明杨的眼色。
对着我阴阳怪气就算了,他们怎么连你都敢欺负?明杨问,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我
别忍着,那些人,你越让着他们,他们越来劲儿。
苍侨摇摇头:算了,传到我哥他们耳朵里显得我不懂事。
对了,你叫什么?
我跟你说过的,我叫小侨,跟哥哥他们一样是单字名儿,苍侨。他认真解释道。
你们是亲兄弟?
明杨的话不知道触动了他哪一根心弦,苍侨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有点丧气,他点点头,没说话。
那你怎么不跟你哥告状啊,你家不是大股东吗?
苍侨立刻拽住他袖子:别,千万别让我二哥知道。
二哥?苍佑上面还有个老大?
嗯。
人家都说幺儿受宠,怎么你看起来这么怯呢。
苍侨低下头,拧了两下手指,然后像是下定决心似地开口:我们家的情况,有些复杂,你觉得,我跟二哥长得像吗?
明杨想了想,似乎是不像,他第一次见到苍侨的时候,以为他们是表亲之类的。
我跟他们,不是一个妈生的。他假装没看见明杨惊诧的目光,我和二哥他们,虽然是一个父亲,但我活脱脱就是我妈的翻版,除了这副皮囊能看,脑子笨得不行,胆子也小。
大概是没想到剧情会变成这样的走向,明杨愣了半分钟才回过神:那你爸和你妈总会管你吧。
我妈生完我就去世了,我爸只记得给我钱,平时都是一个管家在照顾我,我不想让他觉得我烦。
明杨轻轻抬起胳膊在他背上拍了拍,想不出任何安慰的话。
你呢,你和苍佑哥是怎么认识的?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也没把刚刚的坦白放在心上。
人总是跟有相同处境的人容易产生共鸣和倾述欲望。
明杨望着湖面,淡淡一笑:我在酒吧打工,准备卖身救父来着,碰见他,他帮了我。
卖身救父?
嗯,听出他话里的疑问,明杨也没在意,卖身的钱还没来得及花出去,奶奶和爸就去了,躺在那阴森森的太平间里,奶奶留了句要走正道,爸爸连句话都没来得及留。
他两个都想救,却两个都救不了。十八岁的明杨,头一次体会到最绝望的那种无助。现在说出来,感觉心里那道坎儿已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