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两城总兵...?
陈府首更觉得赵承安难能可贵。
果然不愧是卫北军出来的人!
赵百长...不,现在是赵千长了...陈府首笑着道,赵千长,还不赶紧接旨。
我...
赵承安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又很快的亮了起来,且越来越亮,熠熠生光。
他定定的看向李延泽,终于露出这一路来的第一个笑容,即便这笑掺杂了许多,一点都不清澈,却还是让人禁不住心头一震。
属下赵承安,接旨谢恩!
赵承安修长劲伟的身子沉沉矮下,单膝跪地,拱拳而道。
望赵千长能恪尽职守,莫负皇恩。
丝滑纤薄的明黄绢布缓缓移到了他的面前,赵承安高举了双手接下这重若千钧的重量。
是!
赵承安短短的几个月,从区区一个伙夫,走进了大将军的亲兵卫,如今更是战前受勋,临危受命代行将权!可以说是一夜之间,一纸过后,郸城权利交替,兵权易主!
这话说着似乎简单,可是这消息一出,若大的郸城谁人心底没有几分悸动!一夜之间赵承安那微薄的人生事迹,私底下翻了花的在郸城守兵中传了开来,不止是最年轻的守城将,更有诸多的怀疑、不信、惶惶四处滋生。
这一步棋下的不可谓不猛,效果却也是立竿见影。
他是上过数十万战场的卫北军,他是凭一己之力斩杀百数人海寇的勇者无匹,他带队匆匆而来,又带队匆匆而往,便是收割数百海寇的牛人!
许是之前异族来的太突然了,而庆城又败的太快了,两万庆城兵撤至郸城更让这场失败染上了一丝灰暗。
不战而屈人之兵啊。
于是此时赵承安那微末的胜利,就成了人心头恍惚而起的一丝生机,一指希冀,一时间整个郸城涣散恐慌的军心,竟然为之一振!
赵承安也没料到,自己竟然还有这样的威力和效益,等听到有人竟也视他为榜样,满目敬佩,一时不知该如何表情。
看着周遭好了许多的氛围,赵承安冷硬的脸几不可见的柔了柔,他能做的还是太少了,修补城墙,加重布防...说来简单。
庆城如今在贼寇的霸占下,城内是个什么光景,谁也不知道。这几日,不断被派出又不断前来回报的斥候,几乎每隔一个小时便会讲最近的消息传回。
谁也不知道海寇究竟什么时候会对郸城发起攻击。
赵承安不敢托大,甚至是带着几分谨慎的安排着他能想到,能有哪怕一丝丝帮助的一切事宜,也是直到这个时候,赵承安才发觉事情真的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他能看的动军布图,却不知道要哪里加防,如何摆阵,他知道如何训练,却又不懂怎么练兵,他会行军能上战杀敌,却又不会调遣兵将。
调兵遣将,守城守疆,他知道试探着被推上来张望了一眼,才知道自己的浅薄,兵哪是那么好领的,行军打仗,这里面的学问深着呢。
正是感受到这份艰难,这份不易,赵承安才越发的努力,越发的沉的下心,稳的住气。
他不懂的不要紧,他愿意摊开了自己的白目,向两位布防的城总兵虚心求教,然后用他的脚,用他的眼,用他的脑子,去到每一处布防,他将自己带入城兵,又将自己代入贼寇。
怎么进攻,从哪里进攻,如何防守,怎样才能够最大程度的减少伤亡,增加杀伤力...
白日里他游走在郸城的处处防要,夜里又是衣不解带的翻看兵书,他从不贸然根据自己半瓶子的本事去急于生套书本上的东西,他只是不断的,不断的增加着自己的砝码,疯狂的啃噬着所能学习到的一切。
他成长的太快了,快的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李延泽没想到,陈府首和两城总兵也没想到,这一切变化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进行,也正是因此,他们比所有人感触更深,便是说一眼一时也不为过。
我们挑不出问题。何总兵和王总兵随着赵承安在城墙上走了一圈,亲眼看到了这被他亲手改动的兵防,又看了他们面前的军布图。
他们长长呼了口气,这份城防以我等之见,已是堪绝,如果是我,短时间内也做不到这么周全。
陈府首随着他二人的话,脸上的笑都扬了起来,声音都注入了几分活力,没问题就好,没问题就好。
李延泽也带上了笑意。
便是赵承安心底也松了口气,苦笑了一下,只觉得他骑了马,拿了枪许是都没有这么忐忑,这么难做过。
还要多谢几位。赵承安很明白这一切并不是他一个人能做到的,不管是出于怎样的考虑会让出军权,又是怎么样的斟酌愿意帮协他,他都领了这份恩情。
即便,他才是那个来支援的。
定了好了军防,赵承安的压力陡然松了不少,此时距离赵家村被屠村血洗也已经过去了七日。
几乎七日的不眠不休,一日至多两个时辰的休息,让他的脸色有些发沉,又带上了与年纪不相仿的稳重和冷硬,犹似一柄隐若大拙大朴的重刀,敛着沉稳锋锐的尖刃。
今日是头七,赵承安早早便在城中买了香烛纸钱,赶在夜色落下前回了家。
这几日他日日在外奔波,每日只午时从百忙中抽空回来匆匆看一眼,又说不了几句话便又会离开。赵承安不是没想过找几个妥帖的人,带小妹和儿子离开这里。
可是每每这念头还未完全冒出,便又被他毫不留情的狠狠压下去。
此时远远的在寒风暮色中,看见那门口燃了雪白灯笼的门,眼睛蓦地热了,脚步迟疑着犹豫了几次,才又稳稳急急地迈了出去。
您回来了!负责照顾赵小妹和娃儿的妇人打开门,看到赵承安眼中一亮。
小妹和孩子呢。赵承安步了进去,看向乌黑的厢房,又扫过燃着灯的大厅,在堂屋么?
他嘴上说着,已经越过妇人,快步的走了过去。
哥。
赵小妹一身素白的孝衣,头上裹着长长拖到小腿的白色发布,吃力的抱着同样裹了一身白衣的小娃儿。
嗯。赵承安眨了眨眼,将手中的香烛纸钱放到厅堂的门口,我去换衣服。
说完他便进了旁边的厢房,身上的盔甲未解,裹了孝布,套了孝衣,系了麻袋,又走了出来。
厅堂里已经置好了香案摆上了供品,燃着乌白的粗蜡,蜡泪汩汩的溢出沟壑,香炉里插了香,连堂下的火盆都已经放好了。
赵承安心里一酸,人都道,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看着这里摆放好的一切,再看看小小身子,已经抱着娃儿在一侧火盆边跪下的小妹,心中涩涩的发酸发苦。
赵承安沉默着换了蜡,上了香,恭恭敬敬的朝那三尊牌位磕头。
堂屋里沉默着,赵小妹环着侄儿默默的垂泪,赵承安一言不发的低着头,将备好的值钱,一张一张的引入火盆。
门外是哀嚎的寒风,门内却是无声悲号的灵魂。
哥,你给娃娃起个名字吧。赵小妹红着眼抬头看他,娃娃生下来到现在还没有个正经名字。爹娘和嫂子非要你取,本来等开了春也是要托人给你往军营送信,让你给娃娃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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