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到疏楼龙宿的雅苑,流照君毫不客气地推门而入,让正在吞云吐雾的龙宿瞥了他一眼,随即又转回头,继续悠闲的在窗边贵妃榻上翘着二郎腿:这么没礼貌,吾可以向礼执令告状的。
坐在疏楼龙宿身边的椅子上,流照君认真地盯着疏楼龙宿,不禁把他盯得毛骨悚然:我要向你询问些事儿,你一定要认真考虑后再回答我。
疏楼龙宿将腿放下,稍稍端正地坐好:汝问吧。
若是你明知道有一件事情不可为,但偏偏就是想为呢?即使所有人都反对。
做事随心,不违心即可。他人之言论算得了什么?
你怎么看待男子与女子的分别?
男子与女子并无差异,不过色相不同,偏重不同。才华能力才是一个人价值的体现。
若是你明知做了一件事之后,有太多变数,可能是完全打扰了别人正常的生活方式了呢?你会不会去扰乱?
世上有太多的事情了,瞻前顾后要不得,既然打算去做了,就别管坏的方面,让他往好的方向发展不就行了?难道汝还要在做好事前想想会不会遭人报复?那真是想太多了。难道就因为顾忌汝就不干好事了?疏楼龙宿难得来了兴趣,放下了烟筒,兴奋地看向流照君,刚刚汝问了吾许多,吾也有问题。
流照君心中终于放晴,听到疏楼龙宿有疑问,先是惊了一下,怕他又套自己的话:事先说明,我的预言已经被师尊封印了,别指望了。
谁问这种事儿了?疏楼龙宿才不管这些呢,他更关心靖沧浪。刚刚流照君有问过男女之别,难道是察觉了靖沧浪的心思,在考虑他了?奈何同为男子,男子结契异于常人,所以来问自己?
越想越有可能,疏楼龙宿眼中的兴奋都快掩藏不住了,嘴角的笑容更是灿烂,两个小酒窝可爱非常,自己一定帮靖沧浪拿下流照君!
为了顾及流照君的薄脸皮,疏楼龙宿稍微思索了一下,怎么让话更委婉些:汝认为姻缘为何?
有情之人,终成眷属;命中注定,缘深情深。
若是选择道侣,选择为何?
知己知心,相敬如宾,相伴相随,视之如命。
疏楼龙宿想了一下,就靖沧浪那个样子,肯定是爱护流照君的,这点过了。
品行呢?
端方君子,言行如一;齐家和谐,不忧多寡。
大只鱼那性子,简直不要太正直,在族内也是族长呼声最高的,这一点也对得上,肯定是大只鱼了,成了!
流照君被疏楼龙宿的几个问题问得疑惑非常,难道龙宿有喜欢的人了?没听说过啊,难道是剑子?!不会吧!
疏楼龙宿笑容更深:汝现在所思?
从心,做我想做之事。流照君已经认清了自己的内心,当即站了起来。
恭喜,快去吧。快去和靖沧浪表白,这样就成了!
好的,我这就去筹备银两,去青楼赎人。
嗯,嗯,嗯?疏楼龙宿最后一声抬高了音量,惊得差点没从塌上摔下来,怎么会是青楼?靖沧浪卖身啦?
是啊,我在青楼中认识了几个好姑娘,蛮可怜的,打算救她们出来。流照君低头毫不客气地直接满屋子搜刮疏楼龙宿的钱财,然后就跑了。
疏楼龙宿愣了一下,手中的团扇都不摇了,反应回来时流照君已经跑了,急得在原地转了几圈:完了完了,流照君莫不是喜欢上了青楼女子?傻鱼怎么办?最后一顿脚,跑了出去,先找靖沧浪再说。钱财?那玩意儿重要吗?再不行就让剑子卖身!
流照君卷了龙宿的钱就跑了,半路上遇到姬云裳,直接拉着她就跑:走,咱们去赎出那些姑娘们。
姬云裳一听,顿时高兴地直点头:好啊好啊好啊。说着也不要流照君带,大轻功直接甩起,和流照君两个人前后冲出了学海的大门。
那边,疏楼龙宿见到靖沧浪还在自己小院子里不急不缓地练剑,直接上前抓住他就往外面冲:练练练,流照君去青楼为女子赎身了,可能还回去提亲迎娶呢。
靖沧浪脑子蒙了半天,也不知自己心中到底是怎样的心情,挣脱了疏楼龙宿的手就往大门口化光狂奔。
这么大动静,太史侯怎么可能不收到消息?在靖沧浪和疏楼龙宿也追出去后不久,太史侯也是身影一闪,冲出了学海大门。不是休憩的日子,居然敢往外边跑,这几个人可真是不相话!自己一定要逮他们回来。
流照君和姬云裳很快就冲到百花楼,白天的百花楼依旧宾客如潮,生意红火。
老鸨呢?流照君此时腰缠万贯,直接点了花枝招展的老鸨,把那些客人们全部赶走,我包场了。赎人,所有想要赎身的姑娘们我都帮赎了。
一堆财宝如同垃圾一样随意地扔在地上,老鸨眼睛都快黏在财宝上了,这是多少钱啊,足够买下这整座百花楼了:姑娘们,快出来。
所有的姑娘们都飞快地奔出来,看到流照君和姬云裳都很吃惊,但一听到他的话,目光中爆发出一股强烈的充满生机的光。
咦?流萤姐姐呢?流照君环视一周,没看到流萤,不由问了一句。
流萤接客呢,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云红头一次看到这么多珠宝,她是真没想到这小弟弟还有小妹妹这么有钱,蛮正常的,流萤有时候会被接走去府上,一般晚上就会回来,看现在这个时候,应该快了。
另一个姑娘看着这些珠宝,也不沾手,笑得十分高兴:流萤姐姐回来一定会很高兴的。
就在众人说笑的时候,一伙黑衣的家丁走了过来,扔下了一卷竹席:黄妈妈,流萤还给你们,这是嫖资和赔偿,五百两。随手一叠银票扔在地上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流照君和姬云裳都呆住了,愣愣地看着地上沾满尘土和血污的竹席,完全不敢动。
云红等姑娘们好像曾经看到过这种场面,眼中尽是悲伤,但也好像认命了一般,不发一言。青楼女子,命贱,五百两就可以买了这一条命。
云红胆子稍稍大些,蹲下轻轻小心地拉开竹席的一角。
一张血肉模糊的容貌,右眼球脱落而出,半张脸已经没有了脸皮,另外半张也是布满恐怖的青痕,完全瞧不出这张脸从前的样子。
云红像是被惊吓了一下,抖了一下,手下一滑,整张竹席就被翻开了。
姬云裳实在忍不住,捂着嘴跑到一边吐去了。
这个身躯已经丑陋不堪,没有一块好肉,全是鞭伤烫伤,还有人撕咬的痕迹,说是一块烂肉都是好的了。
流照君倒退了一步,满眼的血红,想移开都不能,这不是流萤,那个虽然妖娆妩媚,但还是气质平和的流萤怎么可能是地上的这堆烂肉呢。
尸体的手上抓着一支白玉兰花簪,死死地不松手,这是上次姬云裳她们送给流萤她们的礼物,但此时洁白的玉簪上满是血污,干净的白玉兰早已染成了红色。
这不是流萤,这不是。流照君失神地摇摇头,满脸苍白,倒退数步。
她是流萤。云红强忍着悲痛,轻轻缕了一下女尸的鬓角,让这尸体看起来体面一些。
众姑娘们眼中都有泪光,但谁都没有哭出声。在青楼,连哭都不可以,只能笑。
流匆匆赶到的疏楼龙宿和靖沧浪本来只注意到流照君,但一看现场,顿时都噤声了,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不堪的死法。
太史侯本来也是气势汹汹,但到来的瞬间,也吃惊非常,顿住脚步,不出一声。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接这种生意!流照君突然反应了过来,红着双目瞪着老鸨,揪住她的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