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挽着宋知,带他走到其中一棵树下。
眼前的土壤和周围的颜色不同,尽管压实了,但依旧比平地隆出一些。
宋知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难过。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这片地层的底下,埋着他三十岁的大哥。
“磕个头吧。”
“嗯。”
宋母把她的手提袋放在地上,然后掏出一兜纸钱。轻轻一扬,风吹动它们,到处飞舞。
她又拿了打火机,把金银色的烧纸尽数点燃。
宋知跪在地上,鼻尖满是烧纸燃烧的气味,火光越来越高,甚至有些燎在他脸前。
“宋骧,今天你弟弟来看你了。”母亲说。
“好像是第二次来呢。”宋母对小儿子露出一个微笑,这微笑却由于极力压抑着内心的苦楚,而有些勉强:“上次来的时候,差点哭昏了。”
“咱们这次别哭。”
宋知喉头哽咽,点点头,一句话说不出。
他的膝盖沾上干燥的泥土,接触冬天的大地,没过一会儿,从头冷到脚。
宋知丝毫不觉似的,眼神木然地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对不起,哥。”
“对不起,哥……”
“哥——”
他一次一次把头重重磕在地上,不断地叫“哥”,好像这辈子不曾叫过这称呼似的,接连不断地唤着。
劝小儿子不要哭的宋母,自己先捂着嘴,呜呜地哭了。
“我是造了什么孽啊,为什么要我们宋骧遇上这么一遭啊!”
“我的小儿子还要受这种苦!”宋母越说越难忍心中的激动,几乎要嚎啕起来。
把一个孩子抚养成人,要耗掉一个母亲多少心血?还要看剩下的一个孩子愧疚终生,她又是该有多难受?
母子俩不断抹泪,宋国啸则站到一边。他背对着他们,抬头看天,发现这朗朗乾坤,晃得迷人眼。
“不磕了,够了,够了!”眼瞧着小儿子额前磕出一片红印,宋母急忙去扶他:“不磕了!”
“妈还有你呢。”她大声哭诉:“妈也就剩你了!小知,你别去清源了,好不好?”
宋知默不作声地垂着头,
几天来的温水慢炖霎时变为了大火燎原,把他烧得心田荒芜、寸草不生。
他无法诠释自己的悲伤,因为他是张失了忆的白纸。也不配有任何的发泄方式,因为,他是个活该受苦的罪人。
宋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但从那天以后,宋国啸给他的脸色好看多了。最起码,在一起吃饭的时候,父亲再也不会特意加快吃饭速度,甩门进屋。
“那女孩你见的怎么样?”宋父在晚饭时这样问他,“能成吗?”
母亲生怕小儿子又瞎说话,替宋知紧张,赶紧插嘴:“见着呢,俩人都挺合得来的。不过是才见了两面而已,进展怎么能那么迅速?”她说话时还带着鼻音,听着囊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