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令先再能绷得住,也被他挑出火来了:“是么?”
“当然!”梁横大力地赞同,“圣人不能妥协啊!非但不能妥协,还要立自己的威信。”
萧令先道:“这个我知道,可是要怎么做呢?你有什么可以见效的办法吗?我已等了三年了,只有些微收效。”
很多年轻人,最缺乏的就是耐心,尤其是骤登高位的时候,大好蓝图就在眼前,很少有人能把持得住,非得受点教训不可。运气好的,碰了壁就老实了,运气不好的,像是一只从深海中被捞上来的鱼,压力没有了,鱼却爆体而亡。
梁横道:“不过是此消彼涨四个字而已。”
“怎么说?”
“其一,圣人以天纵英明,天下归心,同时广植贤臣以为辅佐;其二,就是分权臣之势。”
“接着说。”
“圣人要有对您忠心的人,而不是只想着自家私利抑或者胆小畏缩的人,只有敢于任事者,才堪大任。”
萧令先心里划拉出了几个人名,这个他早就在想了。
“权臣里面,危害最大的是世家,他们已经把柄了几朝的的朝政了,结果帝室倾颓而世家愈加兴旺,这样的蠹虫,可见其危害了。”
萧令先点一点头。
梁横道:“世家势大,在其聚族而居,结力对抗。魏静渊不得要领,空得罪人,身败名裂,不足为鉴。今欲制世家,不如分而破之。”
“如何分之?”
“拆散宗族!令有子女成年者,除非嗣子,皆析产而居!”
“不可不可,”萧令先还算有头脑,“这是不孝!从来父母在者不得有私产。有祖父在者,亦不可分家!此令绝不可行!”
梁横一叹:“圣人仁孝。如此,臣另有他法。”
“你说。”萧令先的声音里已经透出了不信任感。
“圣人想,世家可以不拆吗?不说世家了,就是地方一个小县,亦有豪富之族。他们甚至能用族规处死族人,这是夺国家权柄。”
萧令先道:“那也不是现在能做得到的。”
“又有,家族田产,圣人知道是怎么分家的吗?”
“这个自有律法,除却族中公产,其余按嫡庶、男女、婚否等等而分。”
“圣人知道,这分家的时候,公产有多少?私产又有多少?”
“这又是什么意思?”萧令先不明白这些细节了。
梁横道:“臣请为圣人一一明析。”
此时一族的财产,有极大的一部分是族中公产,是不作分配的,聚族而居,大家都围绕着族产而团结在一起。在手头宽裕的时候,还要再补充族产,除非举族造反,否则族产是不会被没收的,这样一个大家族就一直延续下去。这些族产的产出,一部分用来生息置产,另一部分就用来维系家族,作祭祀祖先、照顾有困难的族人之用。通常情况下,嫡出是作为管理者的,他们不会离开宗族。而庶出,分得到是父亲的私房,本来分的就少,离开了宗族很难有大发展,也就依附着宗族。通过利益的关系,越发紧密联结。
梁横的办法就是,规定一个宗族的族产的上限,够祭祀就可以了,剩下的统统分配掉!族长固然有权威,但是,族人也有发言权的,一个不够,一群呢?蚁多咬死象。
“人心向利,这样支持的人就会多,谁会不要到手的田产呢?田地一分,他们就只能心向朝廷了。”
这手真是太凶残了!所谓义动君子、利动小人,一方面以国家大义而压制宗族小义,一方面又用利益诱使不得志的族人闹分产,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萧令先必须承认,他动心了!“然则眼下不行,卿今日建言,半字不可泄漏,否则会有杀身之祸!”
梁横慨然道:“臣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能为圣人效力,是臣之夙愿。臣固然此事行来困难重重,然则只要有心,并不是不可行的。眼下还请圣人广植羽翼,多简寒微之士。”
“然。”梁横在自荐,萧令先明白这一点,他也准备用梁横。梁横确实有眼光,切中要害。被拆开了的世家,还是世家么?可是,真的很难熬啊!梁横退下之后,萧令先觉得憋闷得慌,他还是不擅于去做一个五年计划、十年计划,二十年规划。光熬到现在这个能让朝臣比较重视他的意见的程度,已经耗去了他许多的耐心。
正被煎熬着的萧令先很快就得到了一个机会:战争。这个很快,也要几个月后,让我们先把这事放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