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有人好做官,诚哉斯言!
比如池脩之,有一个宰相岳父,岳父大人还兼任他师叔,对他印象一直不错,虽然他是一州之长,只是个文官,保一境平安是他的责任,但是从上到下都跟没看见这些限制条件似的。从定远军的随军监察到朝廷中枢乃至小皇帝,只看到他杀人立功了,只看到他在遭遇疫情的不利条件下坚守阵地了,只看到他一片赤诚之心了,只看到他那一封慷慨激昂、视死如归的奏疏了。硬是要给他折算成军功。至于什么司州北境的疫情,为了防止疫情扩散硬是换了一座城,对北方边境的防线产生了很麻烦的影响?对不起,咱不讨论这个!
比如郑德兴,有一个宰相祖父,小伙子为人还算厚道,于是自上而下就只议论他身为一个司务长、一个留守,没有守城却跑去抢救他姑父,还说他懂得应变,还说他英勇顽强不惧外敌,还说他年少有为很有军事天赋,还说他支援友军真是个大大的好人!窝勒个去!这话郑靖业听了都心虚好吗?自己的孙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能不知道吗?去救他姑父是真的,其他的,全都是假的吧?
比如萧正乾,朝廷就是他家亲戚开的,他又给自家人长脸,上到小皇帝中到卫王下到一溜宗室,都吹捧着他,他那个吝啬鬼的爹萧菉这回也不吝啬了,还为他上下跑一跑关系。哪怕有人对他心有芥蒂,全国上下还是只能听到对他的赞美之耉。
比如袁守诚,虽然后台不如上述三位硬,胜在有一个名声好到爆表的爹,也没谁去刻意为难他。
比如张进书,投靠郑靖业许多年,这一回虽然只是出去公费旅游了一番,却因没有损兵折将,也没有人弹劾他。
上述四人是本次的突出案例,此外还有大大小小的有后台的,都得到了比较好的位置。这一回没有后台的人算是比较幸运的,遇上了几个想留点好名声、积极些人望、经营些势力的上司,也受到了相对公正的待遇。比如定远军副将,比如曹郡守,前者受萧正乾器重,后者则是为池脩之鞍前马后地劳碌。反正是皆大欢喜。
池脩之得的彩头足够大,连升n级——升的是爵位,这个相当难得——直接做了怀安侯。郑德兴因为有一个领导奖励,据说还夺了一个附庸部落王的大旗,做了伯爵。袁守诚比他们略差一些,也做了三品将军,又有勋职,又破格录其二子入亲卫。
与爵位、官职一同下来的,还有许多财物上的赏赐,各家因“功劳”大小而各有不同。
“瞧你阿娘乐的!”郑瑜抱着池春华,借着逗外甥女儿来嘲笑妹妹。池脩之受封,旨意已下,人却还在司州收拾善后事宜,家中一应的应酬都是郑琰来张罗。郑瑜看不过去,跑来帮帮妹妹的忙。
池春华比她娘还精,憨笑道:“阿爹的好事,全家都乐呢。”
郑瑜也不是傻的,笑骂一句:“你们娘儿俩一样坏!”却稀罕地抱着外甥女儿不撒手。她在吴家也有几个侄女,心里却始终觉得不如自己这个外甥女儿。妯娌间因为各种理由不睦的可比姐妹之间内斗的比例大多了,对小孩子也难免带上那么一点,就算不欺负,一想到孩子妈,可也亲近不起来——最突出的便子莫过于弟妹沈氏了。
池春华抱着姨母的胳膊:“阿姨,神鬼怕恶人。”
郑瑜崩溃了:“你都怎么教的孩子啊?”拎着外甥女的小辫儿,“我跟你说,心里恶,面儿上也甭带出来,叫人看出来了、有了防备,你还恶个p!”
“……”郑琰觉得,该崩溃的是她。
阿肖带着笑意来报:“新郡王家送贺礼来。”
当当当当!本次战争最大的彩头得主萧正乾出现了,由于一直有仗打,萧正乾的爵位也在日积月累中一直升到了国公,这一次终于实现了质的突破,他被封王了。封作平江郡王,京中因为宗室称号太多,他又是新封,故尔背后都称一声新郡王。
别看他只是升了这么一级,比起池脩之连跳n级又或者郑德兴平白得爵看起来进步很小,却是这两个人加起来也比不上的质的飞跃——按本朝规定,封王了,不管是亲王还是郡王,就可以开府建衙、自行招募中央承认官品的僚属。
新郡王还得了京中赐宅,新王府的地界不错,原本在老家“尽孝”的王妃也搬了过来,她得为丈夫撑场面。萧正乾与池脩之一样,都有些善后工作要做,只是他这一战之后就可以回京歇息了,池脩之还得在司州继续熬资历。
郑瑜道:“巧了,你们这儿礼刚送过去,他们那儿的就到了。听说这新郡王做事是再周到不过的一个人,这王妃也不次啊!”
郑琰笑道:“想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这泼辣的,也只好与你做姐妹。”
“泼辣也没有什么不好。”
“那就,辣到点子上就行了。”
池春华努力吸收着她娘和她姨的辣椒水、黑墨水,茁壮地成长着,直到郑瑜想起还有外甥来:“我外甥呢?”
“因着这一场大战,实是幸事,崇道堂放假三天,今天有长生同窗过来,他接着玩呢。”
郑瑜道:“二郎好有三岁了,也没个小名儿,明年四岁,将能开蒙了,也不好叫唤呢。”
郑琰道:“今秋或者明秋吧,他们才过了两个生日呢。”
郑瑜道:“索性给他们起个小名压一压。”
“等长安回来,让他取。”
“那你可记住了才好。”郑瑜又叮嘱了一句。
郑琰发现,现在杜氏不怎么念叨她了,改郑瑜了==!
留给姐妹俩说私房话的时间也就这么多了,转眼又一大批贺客到了。因池府是女主人当家,与郑琰交好的贵妇们一涌而至,打着借池家有喜事的机会好好聚一聚的主意。郑琰自己执行女客,外面男客只好让年方五岁的池宪来应对。
池宪小小的个头儿,看人都得离着略远些才能保证不仰头仰得跌跟头。然而一应礼节却似模似样,身着大红底小团花交领袍子,头上小小一只金冠,足登粉底小朝靴,看起来喜庆又富贵。
顾益纯为给弟子撑场面,特意让两个儿子也来到了师兄师姐家里相帮,两位小师叔一左一右,带着小师侄来迎客。拜访的客人看到这样的组合无不一愣,才想起来,池脩之还没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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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脩之在自食恶果,狄人退了,于是留下的麻烦只有让目今司州的地主池脩之来处理了。不管对方是不是狄人,故意让对方染病这样的事情一旦做了出来,还是要承担着道德风险的,所以池脩之做的时候很隐秘,一点也没有宣扬他的生化武器理念。用的是“反正马已经病了,就让他们发挥最后的能量”的借口,至于人,他也是用了高价“募集”来的。
曹郡守固然能够猜得到一二,却是不敢也不能说出来的。而经过此事,曹郡守见池脩之没有灭他口的打算,也以半个池党自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