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舟早知这陈大夫不可靠,但可惜如今他被宁王囚在这府中,可用的人几乎没有,他不得不赌一把。
即便这几乎是一场必输的死局。
“叶小舟,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景旼目光阴沉的像是隆冬季节里结了寒冰的深潭。
“我知道,”叶小舟不逃也不避地对上了他的目光,“我会处理干净的,不会脏了王爷的手。”
景旼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即便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已然暴露了他如今的愤怒:“你知道?你多聪明阿叶小舟,你他妈知道什么了?”
叶小舟强压下了生理性的怯懦,也忍住了呼之欲出的眼泪:“知道王爷会说,这是景天柱的孩子,而不是你的。王爷既然从没承认过自己是,也就不会想要这个孩子,我也不想要,一个完全不被期待的生命即便降生在这世上,也只有受苦的命。”
“照爱妃的意思,是承认成婚前便与人有染了?这可是侮辱皇室的大罪,”景旼极具压迫性的眼神倾压在叶小舟身上,他要笑不笑地从口中挤出一句话,“你是逼着本王要治你的罪。”
“那王爷要我怎么办?”叶小舟忽然逼近,只手扯住了景旼的衣领,“我能怎么办呢王爷?这孩子你认吗?你会认吗?王爷恐怕只想利用它来继续报你的弥天大仇!”
“在王爷眼中,只有你自己的委屈才是委屈,别人的痛苦便不配称之为痛苦,只觉得自己才有喜怒哀乐,你真的不是个披着人皮的怪物吗?”
景旼抬眼看向他,叶小舟那双含着泪光的清澈大眼近在咫尺,那里头种着一种心灰意冷的绝望,叶小舟从前从不会用这种眼神看他,这是与从前兜住了还要溢出来的爱意截然不同的,沉痛的恨意。
他已经不再爱他了,这句话像是一口洪钟被撞响,在景旼的心里久久回荡,宁王人生头一回,品到了一些有别于仇恨的酸楚。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可能做错了什么。
但是这中酸楚感并没有持续太久,景旼很快又冷下了心肠,理智像是险伶伶地坠在悬崖边上,宁王依然还是那个宁王,在感情上从来没有什么理智可言。
“是,爱妃说的对,”景旼不紧不慢地朝他一笑,“爱妃婚前与人私相授受一事,确实该罚——唔……这院子下头的地牢倒是空置了许久,爱妃不必这样瞪着本王,本王也是为了你好,你心情不佳,是该换个地方住。”
“韩修平。”
韩修平微微颔首:“臣在。”
景旼不轻不重地拽开了叶小舟扯住他衣领的手:“送王妃下去。”
“是。”
地牢中半点也不见光,那黑暗像是固体一般,凝滞在空气里,蒙住人的眼睛和感官。
叶小舟只能看见前头韩修平手中提将的那盏马灯的微光,跟着那光往这地牢更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