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还有两个时辰便要启程了,昨日熬得晚,要不要再补一会眠。”江衍一面将他吩咐的事一一记在心中,一面劝道。
“无妨,待会启程后在马车上睡也是一样的。”白秉臣执笔又在纸上书写着什么,他略一顿笔,似是想到了什么,抬头问江衍,“你......真的不和我一同去?”
整理书卷的手也随之停了一下,江衍垂下眸子,道:“家主此去,也不知能不能在冬至赶回来。要是家主没有回来,我也好去替他们上一炷香,总不至于无人祭拜。”
清明、冬至,只要白秉臣在平都的时候,都会去十里坡祭拜,那里有苍山之案中死者的坟茔。
很多人白秉臣甚至没能认全,可是一个个的墓碑却提醒着他,如今的一捧黄土皆是昔日活生生的一个人。
罪人行刑后,朝廷会恩准其家人收尸敛骨,像这样满门抄斩的,都是罪大恶极之辈,即便有什么远亲,也没有人敢去认尸,还是白秉臣暗中买了好几批人,或扮作他们的家奴,或扮作他们的远亲,一个一个地将尸骨收敛,葬在了十里坡,就连碑文上都没敢写上他们的名字。
荒坟埋忠骨,无字书碑文。
“而且,我答应过她,要守着她,她活着的时候,我没能够做到,她死了,我总不能再食言。”向来漠然的江衍难得地流露出一点柔情,叫白秉臣也不忍再看下去。
看着书信末尾上已经干了大半的蚱蜢图案,白秉臣将它叠好,塞进空白信封中,递给江衍,“等我走后,再将这封书信送过去。”
这里头的要求,要是当着赵祯的面提出,他定是不肯的,白秉臣只好安排好一切,等自己走后,再让他知晓。
刚递到江衍的手上,梅韶就从外头走了进来,正好瞥到空白的信封。
他没有多作目光停留,只是瞭到一眼,好似并不在意的样子,很快就略了过去。
好在白秉臣没有拖延的习惯,该处理的事情都吩咐得差不多了,便跟着梅韶起身出了屋子。
今年燕州互市的条约要重新增订,等和凉国、姜国派来的人都一一商谈完毕,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府中管家怕白秉在那里过冬,御寒的衣物、手炉还有补气血的药都带了不少,看着就比去沧州那次要多上一倍。
看着忙上忙下,还欲将一件貂皮大氅往马车塞的季叔,白秉臣不由失笑道:“季叔是要把整个白府都连根拔起,给我带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