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四郎翻了个身,看向颜爻卿那边,没说话。
但他心里头却有一个很大胆的想法:或许颜爻卿,亦或是整个上坡村,亦或是这整个花莲县的所有人,或者是整个花莲县的一部分人 ,都大有来头。
颜爻卿的模样其实很花莲县县上的很多人都长得不一样,还有上坡村的这些人,他们的长相大概看起来应该都是差不多的,而黄四郎自己,模样差别其实跟颜爻卿这些人的差别是很大的。
只不过黄四郎是旁观者清,而颜爻卿却身在局中看不清。
他只记得书中的内容,也一直想着书中的内容,其余的有关这个世界的一切他并不了解,到现在为止他所见到的人也只有村里、镇上、县里的人而已,甚至是花莲县以外的地方他都没有去过。
说到底其实他还是很无知,见识并不比黄四郎多多少。
颜爻卿自己有这种认知,不过同时他也知道自己并没有跳出这个怪圈的本事,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说到底他也就是知道书中的内容而已,其余的有关这个世界的一切他并不了解。
睡吧,爹娘总不会害我们,说不定回头爹娘就跟咱们说了。颜爻卿翻了个身,干脆不去想这个事儿。
恩。黄四郎轻轻嗯了声,就这么睡了。
*
在颜爻卿留在上坡村折腾的这些日子中,有关那些土匪的事儿并没有传出来,就像是销声匿迹一样。
而颜爻卿和黄四郎在县上跟梅姐儿的交锋也就那么尘埃落定了,并没有人找来上坡村,也没有别的消息传来,就像是那场交锋从未存在过一样。
倒是花莲县各个地方都建起了作坊,热热闹闹的忙了起来。
而学熬菌菇酱手艺的人并没有来上坡村,而是都去了流水村。
这么些当初跟流水村的人一模一样的人来了,他们当中很多人拿的干粮都是菜团子,看上去个头很大,可里面没有粮食,不但吃起来味道不好,而且还不扛饿。
他们几乎所有人都面有菜色,一个个枯瘦如柴,但眼睛全都是亮的。
你们跟我来。流森乐颠颠的跑在前面引路,又问起他们那边作坊的事儿,你们村的作坊咋样了?
已经建起来了,等我们回去就能用。
恩,那就好。流森就说,老五早跟我说过,那用来建作坊的银钱必须得按部就班的全部花到作坊上,半点差错都不能有,否则等将来熬出来的菌菇酱口味不一样的话,那样谁会买?
现在公认的是上坡村作坊里的菌菇酱味道好,别的甭管是怎么熬出来的,只要味道不一样就会立刻大打折扣,根本没人想吃,更别说卖出去了。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各个地方的菌菇酱作坊才全都按照章程来,那是半点改变都不敢有的。
你们先歇一歇,从明儿个起就能去作坊里吃饭了。流森道,今儿个你们先去我家吃,保准能吃饱。老五给我留了一个好吃的,说是能存一个月,这几天也快到日子了,我便拿出来给你们尝尝鲜。
啥东西能放一个月,是菌菇酱吗?
不是。是大块的肉,是老五的娘亲亲手烧的,那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流森一边说着一边口水都流出来,到时候你们尝尝就知道了。
那罐子是颜爻卿给的,说是流森太瘦了,留给他补补。那时候流森就没舍得吃,知道能放一个月后便想着至少要放二十天再吃,要不然一下子吃完了可就没了。
今儿个流森见到这些瘦巴巴的人,他便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只不过当初的自己很幸运的遇上了颜爻卿,在颜爻卿来的第一晚上就吃到了很多好吃的,也是第一次吃饱饭。
眼前的这些人虽然没能幸运的遇上颜爻卿,但流森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招待这些人。
当初颜爻卿对他好,他一辈子铭记于心,又去上坡村得了手艺,虽然只是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挑豆子的活计,可那毕竟是作坊里的活计,流森一直记在心里,并且拿颜爻卿当师傅看。
所以流森说话的时候就几乎句句都离不开颜爻卿,老五说了,叫你们且放心就是。流水村的作坊都能成功,没道理你们村的作坊不能成功,不过一切都要按照要求来,不能出半点差错的。
老五就是上坡村的颜老五吗?
恩,就是他。流森很用力很用力的点头,他是很能耐的人,而且人很好。当初他来流水村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他就是颜老五,还想着这是打哪儿来的小哥儿,模样倒是好看,可看样子也不像是干农活的
那时候流森完全是因为好心才让颜爻卿去他们家,就想着晚上总不能叫颜爻卿住在外面,总得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再烧个菜汤,吃点热乎的,这样也舒坦些。
流森那时候就想着,颜爻卿看上去细皮嫩肉的,总不能叫他吃苦。
谁知道颜爻卿就是要来建作坊的,谁知道他就是颜老五呢。
回到家中,流森跑到屋里很宝贝的抱出来一个罐子,冲着有些拘谨的几个人解释道:这个跟菌菇酱罐子差不多,不过里面可不是菌菇酱,而是很多很多肉你们都饿了吧?先忍忍,我这就熬粥。
流木没在家,出去送货了,流林还在作坊里忙活,也没能回来。
流森进进出出的忙活,又招呼这些人帮忙。
其实流家的房子还是跟以前一样,兄弟三个天天忙活作坊的事儿,没空收拾家里,也想着多攒点钱,等以后的时候一块儿收拾,这倒是让来的人觉得舒坦许多。
他们家中的房子也跟这里差不多的,处处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穷酸。
以前家里就是这样,也不舍得买粮食,地里那点粮食还不够交租子的,每年还有税,根本剩不下多少就只能天天吃地里的菜,吃久了看着菜就不想吃,可不吃肚子还饿着。那时候做梦都想着粮食的香味,有时候我就想,真是恨不得就这么死了算了,好歹不用这样天天只能吃菜。
现在家里也有菜,吃的倒是烧了。
流森一边说着,一边利落的舀出一瓢粮食,清晰干净直接放到锅里。
等锅里的水烧开,那独属于粮食的香味就飘出来了,大家都忍不住吸鼻子,实在是这种味道太久违了。
我要开这罐子了。流森笑眯眯道。
几个人便屏住呼吸看着流森手中看上去十分不起眼的罐子,就看到流森轻轻的掀开一遍,就听到一种很微妙的声音,就看到流森拧开罐子,就闻到了一股子让人垂涎欲滴的香味。
里面全都是红亮的油汪汪的肉块,肥瘦相间,有的带着肉皮,便是还没吃到嘴里便已经能闻到那股子香味。
老五喜欢吃这个。流森道,他说我太瘦了,得都吃点肉补补,便给了我。不过我在作坊里也能吃到肉的
咋作坊里管饭还有肉吃?
恩,作坊里经常有肉吃。老五说如果不吃肉的话,熬出来的菌菇酱味道会不一样。流森道,我是不明白为什么,不过如果一直不能吃肉的话,好像确实不太好。反正为了生意,作坊的一切都是不能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