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走前,裴钧亲手往他的马后的箱奁行囊里塞了无数好物,多是虞京难得一见的西狄特产,谢晏爱吃的糖自然不在话下,甚至还有一盏千金的冰山雪燕一大盒。若非实在装不下了,被谢晏好说歹说卸掉了一些用不上的,千里良驹都能被他所塞行囊压得口吐白沫。
裴钧道行路风冷,还将一件从吐伏卢敏的私库里缴获的雪狐裘披他身上。
谢晏将下巴从毛茸茸的裘边探出来,依依不舍地告别了裴钧,再次同方锦踏上回程的路途。
进了十月,虞京的天气就一天不如一天,头上云彩少得可怜,看着是碧空如洗,远眺山脉依然苍青如黛,实则近处早已是冷风潇潇,透皮渗骨,马蹄下的落叶一层摞了一层。
但唯有大虞人喜热闹的心境依然如昔,越往东行,人烟越是密集,偶尔还能遇到城镇集市。回到京城的那天,就正好赶上是每月的大夜市,街上灯火通明,游人如织,彻夜不息。
谢晏打发方锦回去歇息,自己也径直回到了王府。
良言宁喜他们早就得了消息,正担忧着,见他披着暖和的狐裘进来,神色虽疲惫但并不低落,便也跟着松了口气。良言迎上去,接过他的东西道:“汤池里备了热水,公子要过去泡泡吗?”
谢晏路上虽也住过店,但毕竟比不上家里,点点头,解了狐裘抛给良言,便阔步向汤池去。
汤池的摆设与上次与裴钧同泡时没有什么变化,池边早早熏起了舒筋活骨的香丸,热池里也泡了同样的药材。只是天冷了,便在四周立了遮风的幔帐,还备了点心和一壶暖身的小酒。
许久未见的甜甜被宁喜几人养得愈发油光水滑,整只鸭胖了一圈不止,正摇摇摆摆地在池边巡视,似乎是嫌池子里太热而不敢下去。只发觉谢晏来了,才立刻飞奔过去撞在他腿上,让他抱。
谢晏两手才把这只胖闺女抱起来,还叫人用大木盆打了冷水放在汤池里,给甜甜泡着扑棱玩。自己才褪了外袍沉入水中,舒服地喟叹了一声,挠着甜甜的脖子道:“你阿爹这么久不回来,是不是都忘了他长什么样了?没事,等他回来了,你就叫他裴叔叔。”
甜甜自然听不懂他的自言自语,歪着长脖子“嘎”了一声,翅膀一扑,扇了谢晏满脸水珠。
隔着屏风,宁喜在一边向他汇报这段时日虞京发生的事,以及一些政务,间或还穿插几句对他兀自突然离京的担心和责怪。时不时还旁敲侧击问问殿下过得好不好。
谢晏千里奔波,此时听他说话如念经一般,喝了口热酒暖和后,便有一答没一答地搭腔。
直到宁喜说到近日小皇帝也对他颇为挂念,想请谢太傅进宫讲学,都被宁喜找借口拖延了,问及谢晏哪日可以入宫时……却等了许久没有得到回应。
宁喜狐疑了一下,以为他嫌烦了,正要退下,忽的听见池里哗啦一声。那小鸭子也扑棱棱地飞起来,打得盆仰马翻。
他心生戒备,立刻绕过屏风跑进去,只见汤池里哪还有人,只有水面上咕噜噜冒起一串泡泡。
“哎呀奴的侯爷!”吓得宁喜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