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负惊云令可以在南楚生活,也可以在北疆肆意,独独不能在大宁随心所欲。因为这里的人,都在打她的主意。
纪泓烨瞳孔缩了缩,他本就绝顶聪明,当然也知道她这不是危言耸听。当初求娶她就是抱着要保护她的决心,只是她似乎不愿相信他。
纳兰锦绣见他不语,心中突然升起了执念。她淡声道:“如果有一天,他们要杀了我,你会不会选择置之不理?”
“不会。”纪泓烨回答的毫不犹豫,他说:“我昨晚没有喝醉,我同你说的话也都是真心话。我知道我做过错事,你心里有个解不开的结,但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纳兰锦绣在心中叹息,三哥果然以为,她是因为他没出手相救的事怪她。她要怎么告诉他,她的疏离其实是保护他。
不管是惊云令有天会被所有人仇视,还是她身上有缠绵不去的毒,都注定她无法与他长相厮守。
“有些错可以被原谅,但有些错不可以。”纳兰锦绣神态变得平静冷漠:“伤害没有留在你身上,所以你无法体会我当时的痛苦。
那种痛苦足以磨平我心中所有的炙热,包括对你的喜欢和希望。我曾经爱着你,深深爱着,但在那个时候我决定放弃了。
没有爱怎么做夫妻?即便是强硬拴在一起,只怕最后这世上也只是多了一对怨偶。相看两生厌,那不是更加苍凉落寞么?”
爱情这种东西表皮十分华丽,经历的时候会让人拥有很多快乐。离开的时候,也同样是精疲力尽,甚至是无趣。纪泓烨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难以接受。
这次谈话之后,两人之间又陷入互不干涉的阶段。纪泓烨心中知她有顾虑,这种东西有时候旁人无法为其排解,只能等她自己想通。
曲清泽让纳兰锦绣喝下的毒,已经开始发作。她起初以为这毒埋在身体里,隐忍未发之时,她无法摸清楚毒性,故而找不到解毒之法。
可当它真正发作起来的时候,纳兰锦绣依然解不了。这毒十分霸道,发作之时,会让人五脏六腑都疼痛且透不过气。
纳兰锦绣已经用银针延缓毒发的速度,可这么做效果似乎不大,最多也只是让剧疼变成缓缓的疼,却也是无时无刻不在疼。
毒发了两三日之后,她开始出现咳血症状。就是疼痛的时候会伴随着咳嗽,然后便带了血出来。
她知道这毒最多就是折磨折磨她,短期之内不会要了她的命,因为曲清泽留着她还有用。他若真想直接杀了她,那就会用见血封喉的毒。
果不其然,夜间她就收到了南楚皇室的消息,传话之人却是巧儿。纳兰锦绣也说不上失不失望,曲文玚身为南楚太子,为了南楚利益出发,也能解释得通。
“你给国主回信,就说我无能为力。”
巧儿眼眸变得很深沉:“公主,识实务者为俊杰,您身上的毒若是没有解药,就会一直让你疼下去。有些人疼上个三年五载也死不了。”
“你一直跟在我身旁也看到了,纪首辅除了新婚前两日来了我这,之后就对我置之不理了。我是个不受宠的,又怎么能为国主得到他想要的消息?”
“你虽然不受宠,但纪首辅毕竟只有一个女人,你只要用些手段,一定能套出来国主想要的。”
纳兰锦绣唏嘘了一声:“你这么想可就错了,你哪只眼睛看见这府里就我一个女人?宁雁绮不是人吗?”
巧儿磨了磨牙:“纪首辅对宁姑娘无意。”
“他是无意,那宁姑娘可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说不定哪天就名正言顺了。你若是想发展下线,不如去她那里试试。”
巧儿冷笑一声:“公主果然有骨气,不过国主早就猜到了,所以才给您下了这个毒。奴婢顺便告诉您,这毒名为寒破,是个能长久折磨人的。”
纳兰锦绣神态十分平静,仿佛那毒不是种在自己身上,仿佛她这个人没有痛感。她冷声说:“国主有句话没说错,我确实是个骨头硬的。”
“那就看看公主拧不拧得过毒药。”
“好啊。”
巧儿出门去了,留下纳兰锦绣一个人在房中。起初感觉到痛苦的时候,她是难以忍受的,但疼了几日后,她竟是渐渐习惯了。
她自己倒了一杯冷茶,缓缓喝着。思绪翻飞。曲清泽知道她骨头硬,不好控制,所以就给她下了这么阴损的毒。他想让她就范,想在三哥身边埋一颗钉子。
三哥当初带着圣旨去南楚,有不少人都猜测南楚是因为惧怕大宁,所以才同意了和亲。但事实,其实只不过是曲清泽的一步棋罢了。
她如今成为南楚和大宁两相对立的棋子,当然是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曲清泽低估了她的心意,她不可能去做对三哥不利的事。
况且,她的未来本就已经满目疮痍,又有什么是她不能舍的?她坐到小案前面抚琴,弹的是圆圆曲。
这曲子据说是一位没落的贵族小姐所做,开端花团锦簇,中途悱恻缠绵,末了如泣如诉。
她在北疆呆的久了,本不喜欢这样的伤春悲秋之曲,只不过此时这曲子却很合心意。
她本也是有锦绣前程,可以与深爱之人携手到老,可最终,就落了这么个结果。她倒是想表现得洒脱一些,只可惜做不到啊!
纳兰锦绣弹琴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琴是好琴,声音极有穿透力,就连前院正在挑灯看案卷的纪泓烨也听到了。
他已经接连几日宿在书房里,睡不好,总是在后半夜就会醒来,然后读书到天明。他也有些嘲笑自己,就连幼时读书的时候都没这么勤奋。
案卷本来看得很好,可这琴声却扰了他的心,让他一个字也看不下去了。他缓缓站起身子,问门外守着的侍卫:“可是夫人在弹琴?”
侍卫凝神细听,辨别琴声传来的方向,恭敬的回复:“回三爷,琴声确实是从夫人院子传来的。”
“她怎么这么晚还不睡?”纪泓烨问了这么一句话,侍卫就愣了,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总不能说,三爷您不也没睡呢吗?
纪泓烨本来就没指望他回答,他缓步走出了书房,向着后院走去。侍卫也不知他是何意,只能一人在身后跟着,一人回去取大氅。
纪泓烨披着大氅站在寝房门口,站了很久,久到值夜的侍卫都以为,三爷就要这么站到地久天长了。
他转身又往书房方向走,对身后跟着的侍卫说:“告诉伺候夫人的婢女,没事多带她出来透透气,不要总闷在屋子里。”
侍卫也是一头雾水,三爷既然关心夫人,为何不进屋?而且这些话为何要经侍女转达,他自己说给夫人不是更好?侍卫心思单纯自然是想不明白,明明很在意却为何要表现得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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