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那边根本没有半点风声说锦鳞要来丹麓,且不论他才刚回千鸣城,受不受得了这样来回奔波,如今也绝非回丹麓的好时机。他自己定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不敢告诉夜雪焕,先斩后奏地偷跑了回来。
从时间上推算,西北来信时,锦鳞应当已经出发了;林远居然也纵着他,还帮着他隐瞒。
锦鳞看上去十分懊丧,小声嘀咕:“路遥叔叔让我去前门等……”
夜雪焕每次回丹麓几乎都要先偷溜回百荇园,次次都要走后门,路遥再清楚不过,却哄骗锦鳞去前门,只怕也是想给他打个岔,让他不至于太激动了。
“你这小崽子。”夜雪焕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真是出息了。”
这话在蓝祈听来,虽有些许责怪之意,但仍是欣慰和疼爱居多;然而锦鳞心虚,闻言竟扑通一声跪下了,头埋得极低,声音都在发颤:“父王……锦鳞不肖。”
他先前暂住在宁王府,隐约听莫染说了一点皇陵中的始末。莫染本也所知不详,悲愤之中难免偏激,锦鳞听来便觉得夜雪焕的死不是意外而是人为,心中对夜雪权生了怨怼,一心想积攒力量为父报仇,这才坚持要回西北继承王府。
莫染着实过意不去,本想亲自送锦鳞回西北,结果刚出城没几日便陡生变故,只得又折返回去。锦鳞身边就只剩了个程书隽,也没人能替他拿主意;丹麓城里传来的尽是血腥的消息,他对夜雪权也愈发恨之入骨。
他从未有过如此深沉的恨意,哪怕是当初生父不肯相认,他都无甚触动,因为毕竟已经形同陌路;而夜雪权却在举手之间害了他最亲近的人,毁了他得来不易的新生,将他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他如何能不恨。
气势汹汹地抗了一回旨,他自己倒是痛快了,回了西北却被林远狠狠训斥了一通,这才知道要后怕。好在夜雪权多少还念着些情分,否则若真要给他安个“大逆抗旨”的罪名,借机发难,莫说是西北军权,整个荣府只怕都要保不住。
锦鳞自知冲动,愧疚难当,刚下定决心要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夜雪焕却奇迹生还,他哪里还沉得住气,瞒着林远连夜开溜,千里奔回丹麓,要确认两位父亲的平安。
林远原本是真打算把他当夜雪焕的遗孤来教导培养,态度上可谓严厉;然而如今夜雪焕回来了,他却反而不好多管,只得睁只眼闭只眼地由他去了。
但林远没想到的是,偷偷溜走的不止锦鳞一个,还有他擅离职守的不肖儿子林熙泽。
林熙泽亦等在百荇园中,但不敢出来讨骂,而锦鳞此时也早已把他抛在了脑后,手里扯着夜雪焕的衣摆,执拗地不肯抬头。
夜雪焕近日委实是被这样一言不合就要跪的阵仗弄怕了,但他能骂童玄,却舍不得骂锦鳞,无奈地叹了口气,在他面前蹲下,伸手提着他腋下,将人拎直了,自下而上地看着那张委屈又憔悴的小脸,温声道:“乖孩子,你做得很好,一点没教父王失望。只是很多事还不需要你来承担,也没有人会要求你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