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雪焕当机立断,长弓拉满,一箭射出。
镇狱弓弓弦极紧极韧,所以箭势也极猛烈,夜雪焕这一箭又是骤发,瞄准了刘霆的眉心,速度迅如奔雷,按理已几乎无人能躲;几个叛军立时就想飞身挡在他身前,却无一人赶得及。就连夜雪焕自己都觉得大局已定,可偏偏就有一只白嫩的手掌伸了出来,用力推了刘霆一把。
箭镞堪堪贴着他的头皮掠过,打落了发冠,那一头斑驳花白的干枯发丝披散下来,又被一掌推倒在软椅中,更显得狼狈而疯狂。
——千钧一发之际,救了刘霆一命的,竟是玉恬。
夜雪焕完全想不到她有如此迅速的反应能力,一时都愣了片刻,随即又惊又怒,喝道:“你做什么!”
“我不能让你杀他。”玉恬平静答道,“至少现在还不能。”
夜雪渊还尚未从丧母的沉痛中缓过神来,忽听玉恬开口,声线语气都与平日判若两人,终于扯回了那么一丝神志,哑声喊道:“……华儿?”
玉恬目光微闪,并未答话。
刘霆似是撞到了腰,两条腿有些麻了,艰难地挪了一下上身,却未能爬起,伏在椅中狂笑不止:“泉幽,你这太子当得太可笑了。同床共枕五年有余,你竟不知自己枕边究竟是何人!”
夜雪焕眉头暗蹙,刘霆看来当真是已经穷途末路,想着能拖一个是一个了,竟连玉恬的身份都想暴露出来。刘妃尸骨未寒,若是得知自己的枕边人都是个冒牌货,真不知夜雪渊受不受得住这刺激。
但夜雪渊似乎并没能完全理解他话中含义,神情茫然而麻木,看了看刘霆,又看了看玉恬,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玉恬也看着他,嘴角微微翘着,语调又轻又柔:“夫君,你莫担忧,我定是帮你的,只是有些账没清完,很快就好了,你且等一下。”
她脸上的柔情尚未褪去,蓦地伸手过去,竟单手拎着刘霆的衣襟,把他提了起来。
“老东西,我的耐心已经够好的了。”玉恬的语调稍稍沉了些,却仍然慢条斯理,听上去反而有了几分从前并未显露过的媚意,“你要的我都已经替你办好了,再不兑现承诺,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刘霆伸手一指蓝祈,咧嘴大笑:“你替我杀了这条楚缃绮的狗,我立时便把郁斐华交给你!”
——郁斐华是前东北边帅郁恒的亲孙女、真正的太子妃的闺名。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夜雪焕的脸色都不由得一变。
听玉无霜当初所言,郁斐华早在五年前被偷梁换柱时就已经遇害;可如今看来,她不是死了,而是被刘霆扣下了,以此来拿捏玉恬。
这是一步险棋中的险棋,郁斐华多活一天就多一分败露的危险,一旦没藏住,便是板上钉钉的谋逆之罪,但同时也能把玉氏整个拖出水面,是最后逼不得已时留着玉石俱焚的一把双刃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