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不通不过是一句气话,蓝祈为何会闹这么大的脾气,半个月了都不肯出来。明知云水关内吉凶难测,明知刘家紧盯着他,居然还敢在这个时候赌气乱跑。
魏俨也一直在关注此事的进展,等到夜雪焕从关外回来,只问了他一句:“你究竟说了多重的话?”
夜雪焕抿唇不答。
魏俨见他神色就知事态真的不妙,叹了口气,给他讲了一件许多年前的旧事。
迦禹侯某年带着两个儿子去东海郡拜访齐晟光,期间无可避免地要考量小辈们的学识。迦禹侯长子魏修与齐晏青同岁,正是最好的比较对象,一场言辩下来,魏修口若悬河、舌灿生花,齐晏青完全不敌。迦禹侯心中得意,正想说两句场面话,齐晟光的次子齐晏蓝却突然开口,就着先前的话题与魏修辩了起来。
当年齐晏蓝才四岁,板着一张认认真真的小脸,说话奶声奶气,甚至有点吐字不清,却讲得条条在理,更能旁征博引,一时让魏修都无言以对。
这个年纪的幼童即便能背下如此多的经典,最多也不过是强记,然而齐晏蓝却是真正理解这些晦涩深刻的字句,运用得十分灵活。若是真的要辩,魏修未必辩不过他,只是对方比他小了整整十岁,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
他身为王侯之子,自然不可能连这点气量都没有,也不再与齐晏蓝言辩,甚至还抱了抱这个白嫩嫩、软绵绵的小男孩,笑眯眯地问道:“小蓝弟弟,我们做朋友好不好?”
没想到齐晏蓝立时就拒绝了他,还给了一个十分微妙的理由:“大哥会不高兴。”
齐晏青当场脸就青了,但齐晏蓝的表情实在太过认真,让人无法分辨这究竟是一句纯稚的童言,还是纯粹的讥讽和挑衅。齐晟光夫妇万分尴尬,偏偏齐晏蓝还仿佛看不出场间的气氛一般,慢慢悠悠地说道:“你与大哥言辩本就不公平,大哥将来是要从军的。”
魏俨闻言,顿时就来了劲。他与长兄不同,自知不是个舞文弄墨的料,从小习武,尤其当时已经在太学府里读了几年,成日与夜雪焕、莫染那一批人厮混,属于最不服管、最能打的一伙。
魏俨那一年九岁,正是最讨人嫌的年纪,目中无人得很,见齐晏青辩不过自家兄长,还要一个四岁的弟弟来替他解围,早就看他不起;一听他立志从军,便邀他切磋演练,结果自然也不用说了。
齐晏青的脸色更加难看,魏俨却还要火上浇油,转头和齐晏蓝打趣:“你不要告诉我你还习武,还要来和我打一场。”
齐晏蓝摇摇头,还是那一句:“我不习武,不然大哥会不高兴。”
然后齐晏青就彻底炸了,也不顾场间还有客人,指着齐晏蓝就骂了起来,骂得十分难听,最后说了一句:“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就不是亲兄弟。”
齐晟光脸色煞白,齐夫人当场就捂着嘴哭了出来,只有齐晏蓝依旧是一张认认真真、清清淡淡的小脸,一言不发地跑到魏俨面前,就着他的长剑,从自己衣摆上割下一块布料,丢在了齐晏青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