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绪定然没有好好听道明师叔讲学,”他用最没有侵略性的嗓音说着,手臂圈上江绪柔软的腰,“修道者不轻易做梦,梦乃魂魄有所感应,得了一线天机。”
他记得这个位置,眼前似乎又飘起茫茫大雪,兵戈声丁零当啷,箭雨刺破灰蒙蒙的天,刺破纷飞的雪,一根根没入江绪的体内,远处隐隐有两道渺小的身影,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回过头看江绪一眼。
他抬手缓慢地贴在江绪后心上,眼珠隐隐泛起赤色。
那根要了江绪命的箭,就是刺进的这里。
周身尽是严绥身上的独特冷香,江绪被背上的那点温度熏得脸热,低低唔了声:“是没怎么听过。”
他不喜欢清宵子,连带着也不喜欢他讲的课,每回都是望着窗外发呆熬到下学的。
“绪绪梦见了什么,可以跟师兄讲讲么?”
严绥的语气愈发和缓,听得人放松警惕,困倦如轻柔潮水袭来,江绪轻轻晃了晃脑袋,模棱两可道:“就是梦见山门的万箭阵居然有用着的一天。”
严绥小心翼翼悬起许久的心终于落地,可才将将松了口气,便又被悬在万刃之上,他悄无声息地垂下头,将江绪完全抱在了怀中。
“的确算是个噩梦,”他的语气听不出任何异样,“绪绪定然被吓到了。”
“嗯,”江绪忽然就困得有些睁不开眼,“不过之后想想,宗门创立之后便从未用过这个上古防阵,要真有哪天用了,定然是天下大乱。”
这也是他后面慢慢想明白的,或许是梦境实在太真实,而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严绥和自己身上,才忽略了这个细节,万箭阵早在无极宗未成立时便已经存在,传闻是上古大能的遗留,威力甚大,除非遇到紧急情况,绝不会启用。
但也正如江绪说的那样,无极宗建宗万年,从未动用过万箭阵。
严绥垂着眼,低低嗯了声。
“绪绪说得对,梦只是梦。”
怀里的江绪动了动,想要坐起来,严绥却掩住他的眼,温言道:“可是困了?”
江绪摇了摇头,眼中已经有些迷蒙,修者能靠着打坐修行恢复元气,但他仍旧保持这时不时需要睡一觉的习惯,没少被简楼子罚站。
严绥在他耳边低低一笑,松开手。
“睡吧,师兄什么时候因为这个说过你。”
江绪犹豫了片刻,困意排山倒海般袭来,他忍不住点了点头,背对着严绥躺下,闭上眼后却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刚才严绥看他的眼神……好像很难过。
难过到他心口好一阵锐痛。
严绥跪坐在江绪身侧,终于遏制不住地闭了闭眼,喉结上下滚动许久。
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其实早该想到的,江绪向来藏不住事,若真的知道那些事,哪里可能还跟原来一样?
他放在膝上的手渐渐紧握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