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晴空寸寸破裂,浓厚乌云漏进裂缝,顷刻便低低压满天幕。滂沱暴雨倾盆而至,犹如江海倒倾。
周身的盈盈花香散尽,沾染血腥的湿润水汽充斥着旷野,脚下婆娑树荫变为血渍蜿蜒。
整座岛尸体遍地,远处海面黑浪汹涌。
祈福塔已然倒塌,塔底彩色的小花碾成泥土,与猩红混合得斑驳不堪……
他瞳孔一缩,立即旋身。
身后的书房早已不见,目之所及的熟悉景致不再平和安宁,皆被灵影山臣民的鲜血浸透。
他站在死状凄惨的臣民中间,满天地的尸身一眼望不到头,也察觉不到一丝生者的气息。
旷野烈风呼啸,雷雨轰隆震耳,宛若携着散不去的悲声哭嚎,怨恨而不甘,而周身的窃窃私语逐渐清晰。
下一刻,他的脚蓦地被攥紧。
垂下视线,对上一双片刻前还笑得天真无邪的眼睛,那眼白被浓重的怨恨痛苦添了一圈猩红。
有着马耳的小男孩死死攀住他的脚,张开嘴,鲜血从唇角不断溢出,那嘶声也如沾了血,凄厉无比:“王……为什么不回来……我们等了你百年……为什么对我们刀剑相向……”
小男孩的异动像是一个讯号,整座岛的尸体开始咯咯动起来,向他姿势别扭地爬了过来。
千万双眼睛死死盯着他,不同的声音皆厉声问着同一个问题,在旷野间回荡——
“王……我们在这里等了你百年……你为何不回来……”
旷日持久的噩梦清晰呈现在眼前,他浑身血液一寸寸冰冷下去。
沾染血腥的雨水从锋利下颚滴滴滑落,催出胸中浓厚悲意,不由攥紧手中的剑。
剑?
昏暗大雨中,熟悉剑柄上的蓝白剑穗成了唯一一抹明亮。
他倏然一顿,眸中蔚蓝稍退,一抹清明终于得以浮出来。
他是……他是殊琅,也是清宴。
他缓慢而艰难地阖上眼,静心敛意,耳畔万千悲鸣瞬间隐去。
再睁开时,冷静目光缓慢扫过四周,载川随之出鞘。
凌厉剑气掀起,几欲让漫天暴雨倒流,百年前的幻象寸寸崩塌褪色。四周触目惊心的尸山消失,归为了白骨累累,萧索昏暗的断壁残垣。
而乌云依旧弥漫上空,那是笼罩在沉星海结界壁外的魔气。远处翻涌的黑浪也是真实的,那是如今的沉星海。
他双脚所踏的地方,是暌违百年……终于得以与他重逢的灵影山。
清宴目光一寸寸扫过四周,狼藉废墟之中,百年光阴没有在这片无人涉足的地方留下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