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五郎似乎失去了些记忆。
或许更准确说来,是“错乱”了记忆。
他已经完全不记得身为偃甲以后的事情,千年前尚且如此,更不要提后来的什么青羊山、仲裁院。甚至在长仪一路替他回溯着说起那场妖魔之战时,他还显得格外惊讶与不可置信——竟是连这个都想不起来了!
可他却又记得长仪是“阮家的道友”,因为据他说他曾在剑宗的宗门大比上见过前来观礼的长仪。天知道长仪听到这句话时简直眼前一黑,那分明是幻境里的事情!真正的宗门大比那时,世上哪有阮长仪这个人?
在如今的昆五郎眼里,他刚刚闯出了些名堂,有幸得了道界同仁抬举的“剑尊”名号,长辈兄弟俱在,天下河清海晏,正是最为风光,也最了无忧虑的时候。
要是现在和他说剑宗已经没了,他的长辈兄弟结局都不怎么好,他自己也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存在……不说他能不能接受,长仪自己也不忍心戳人伤疤。事实归事实,亲口对当事人说出这些,总叫人觉得分外悲哀。
也分外残酷。
第258章记忆
长仪远远瞧着窗后那道身影,一时也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想法。监天就在她身旁,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昆前辈如今……大约受了前尘境误导,错将引渡时的经历与现实混淆了。”
“可那应该都是他千年前的经历,又怎么会影响到后来的记忆?”
监天收回视线,再看向她时就仿佛带上了几分深意:“神魂动荡之下,发生何事都并不出奇。轻则神志委顿,重则自此癫狂如痴儿,如今不过少些记忆,已算是万幸了。再者……”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着这话该怎么说,“我虽与昆前辈相交甚少,但前尘境所唤起的皆是被引渡者最为深刻的记忆,且必然与羁绊相关。如你二人这般情状,此前从无记载。”
长仪抬眼看着她,听她继续道:“以我浅见,昆前辈眼下如此,或有缘由二者。其一便是你二人羁绊尚浅,不及他一人的往昔深刻,故而被前尘境中旧忆所扰,以为此身仍在千年前的旧梦里。其二……”
监天说到这里却是顿了顿,向来没有表情的脸上难得显出一丝迟疑。长仪看明白了她的顾虑,叹息着接上了她未尽的话:“另一种可能,只怕是他下意识不愿想起那以后的事情——换成是我,我也会想:如果时间能停留在那场战事以前就好了。”
“……”
监天一时默然,两人相对无言地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长仪自己想通了,勉强扮出个笑模样来:“罢了,事已至此,说再多也不过是猜测,还是早些为他将神魂养好要紧。”
“啊,差些忘了,监天道友才施了术法,还是暂作补养歇息为好,昆五郎这里且交给我看着……至少他还能认得我。”长仪故作轻松地说着,忽然想起什么,连忙拉住她又问,“仲裁那边可是已经得知我的消息?我若是想和昆五郎一起到青原上去寻他们,不知可行不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