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仪还不至于连这点道理都听不明白,她疑惑的是柳娴为何要提起这些。诚然,修士说白了就是比普通人多学了点道法,但仅凭这点就足够让他们脱离凡人的范畴,搬山移海,只在翻袖覆手间。实力上的差距注定了他们跟凡人混不到一块去,所以道界才有“不对凡人出手”的俗规。
不出手归不出手,倒也不至于完全禁用术法,这样的话,修士跟普通人还有什么区别?
但柳娴还真的点头道:“正是没有差别才好。无论是修士,抑或凡人,既然生而同族,居而同邻,总要寻得合适的相处之法。定下规矩的那位前辈并不希望双方落到供奉与被供奉的关系里,而是希望双方都将自己放到相当的地位上,至少在梓城里,修士和凡人可以不分彼此地相处。”
可光是要做到这点就不容易。
老百姓们自古崇敬天地神明,而修士恰恰掌握着撼动天地的力量,更是有望成为神明,不仅百姓们对他们天然持着敬顺之心,他们自己也有不与世俗同的高傲,怎么可能真正融进市井间?
但如果没有了术法呢?
归根结底,双方的隔阂就来源于这份非凡的力量。要是禁了道术,至少在梓城的范围内,修士确实就跟凡人没有了差别,也就不存在什么隔阂不隔阂的——因为大家都一样了,赶路得靠两条腿,不能再踩着剑到处飞;打扫屋子要用抹布扫帚,除尘咒也拿不出来了——而且说不定修士在这些琐事上做得还不如普通百姓呢。
后者这么一看,哦,原来“仙人”连扫帚都使不利索啊,也没什么特别的嘛,心里那份天然的敬畏也就淡了,也就能平常地相处了。
“梓城与旁的州府都不同,这里不缺修士,却仿佛没有修士。衙门便是衙门,不分仙凡;坊市便是坊市,四海皆迎。城南的武场有道术教习,也是城里唯一供人施用术法的地方,但凡感兴趣的,不问出身来路,皆可旁听。”柳娴那副向来淡淡的微笑里终于流露出几分真心,像是以此为傲,又像是为此而欣慰,“那些学有所成的,也算是正经的修士,可大部分依然选择留在城里,与普通百姓一般生活着。随便哪家酒楼里,从掌勺的厨子,到迎来送往的伙计,指不定都能使两手不错的道术。”
这却是长仪没想到的。
昆五郎忍不住感叹:“最初定下规矩的那位前辈,真乃奇人也。”
小姑娘也点头,虽然不知道那前辈的想法是怎么冒出来的,但梓城确实如他想的那样发展着……修士与凡人不分彼此,乍听起来还真挺不可思议的,感觉却不赖,应该很适合入世道的修炼。
她忽然想起来在奉节城里遇见柳娴的那几次,这位高阶修士从来都把自己的气息收敛的非常好,很有几分返璞归真的意思,她先前还以为这是他们隐藏身份的需要,现在看来,倒有可能是在梓城里养成的习惯。
“柳前辈也是梓城人士?”
柳娴颔首:“不怕小姐笑话,妾身的道法便是在城南武馆里习来的,如今也在武馆里教习道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