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现在像吗?”
他的形象有些杂乱,但铃雪只是摇摇头。
北原继续向山丘下走去,走近那群灰黑色的墓碑,那里有洒在地上,凌乱的鲜花,悠悠扬扬的清酒香味,与始终无法抹除的,香灰飞扬带起的薄雾。他猛地脱下西装,露出纯白的内衬,将手中的伞戳进地里,又狠狠扬起。潮湿的泥泞跃起,污染了他本洁净的衣服,在白色的纸卷上留下难以忽视的瑕疵。
“现在呢?”他大声喊。
铃雪点点头,又摇摇头。
于是北原回来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
铃雪看着上坡的北原,男人的形象完全染上了脏污,严整的气质之外,隐约能瞧见一丝沧桑。
“不知道,好玩罢了。”
他没有再穿上外衣,索性将内衬的扣子也解开,露出内里的肌肤。他站回铃雪身边,就仿佛方才没有移动过。
“你会见到许多,许多这样的人,许多像我这样的人。
“我们的身份,说白了,只是利用任何可能的手段,为自己谋取利益的人。除去暴力,还有很多可行的方式。
“你应该清楚,谁可以是我们。”
铃雪微微颔首:“你似乎很习惯于这种生活。”
“习惯,但我不会为它辩护,”北原指了指面前的坟墓,“这就像死亡一样,你可以很容易地走进去,但没有可能再走出来。无论是你父亲,我,还是你。你现在也习惯了作为一名女人生活,和我的处境没什么不同。”
“习惯,或许是习惯了吧。”
铃雪的脸上显出一抹苦笑:“我并没有做好准备,准备唐突地接受这样的新生活。那就像命运的齿轮突然偏离了轨道,将时针往前,不断地往前拨去,但每个人都清楚,它从来没有离开过正轨,我所说的所有,都不过是自我安慰而已。
“曾经的,属于男人的我已经死了,取而代之的,是福山铃雪,是拥有着全新身体的另一个人。我没有办法回头,就好像我见证了我父亲在我面前逝去,他同样没法回头。对我来说,我只能接受这一切。
“但真的能接受么?我至今——二十五天,很清楚——也没有适应这具身体,没有适应这样的生活。我没有办法打理我的头发,没有办法熟练地穿上这具身体该穿的衣服,甚至深夜里不时到来的,欲望,也在摧毁我,我甚至不知道应该如何发泄。我会弄糟一切。”
她向下看着,身上是一袭男式风衣,显得很大,几乎要将她全包裹进去。
“我强迫着自己适应,因为我没有办法回头。”
“但我很明白,这不是我应该接受的。”
铃雪没再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