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头畏畏缩缩,也不敢说话,低着脑袋,与女儿痛哭。牟三对看客们拱拱手:
“诸位过往的宾朋做个见证,这老倌他开春借我钱买种,说好了一月之前能还。可到现在,却一文未见。借据之上说得好好的,没有钱便以女抵命,不得已,本人只好亲自来索债!来人呐,把这女的带走!”
那几位救下女子的壮汉,转眼变成了凶神恶煞,走了过来就要拿人,这时旁边却站出来一书生,折扇一伸拦住道:“言诺而不兴,其怨大于不许。许下诺言,便应遵守。”
牟三转头一看:“呦,这位仁兄不愧是读书人,说了句公道话。仁兄,在下牟三,请您喝杯小酒如何?”
书生摇着折扇,眼睛里看着那牟三尽是不屑,微微开口道:“依大宋统刑律例,严禁贩卖人口,轻则脊仗二十,配役一年。重则流放三千里,既然欠债,不是还钱就可以了吗?”
“说得倒轻巧,这老倌有个屁钱。你是什么人,不要扰了我的生意!”
书生摇摇折扇:“多少钱,我替他还了?些许种粮,想必这些钱够了吧??”
说着,书生拿出来了一小锭银子。牟三一看,眼睛放光了,却是拿手一挡:“这点银子就像打发我,你以为我是要饭的?门儿也没有啊,什么大宋统刑律我都不管,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有本事你上官府告我去!”
牟三是街边撒泼碰瓷的人,自然不怕这一套了。可那书生身后,随即又站了几人出来,也都是一副正义凛然:“你这泼皮,竟敢这么与我等说话,你不知道我们是谁?”
“知道,我当然知道。”牟三上下打量了一下这几位书生:“你们不就是进京赶考的举人嘛……”
“既然知道,还不快快拿上这臭钱滚蛋,放过他们父女!”几位举人一并斥道。
举人是地方官府举荐过来的,到了京师视同官身待遇。大宋优待仕人,对进京赶考的举人尤为重视。牟三虽是泼皮,却知道宁可去惹一过路的五品大员,也不能惹这些满身是刺头、偏偏没银子的书生。
想了一下,牟三开口道:“那好,既然话说到这里了,我们各执一词,不如让天意决定。”
话音刚落,牟三手上出现了一黑一白两颗棋子,左右手各执一子,他道:“让这老头猜,若是猜中黑子,我便死了借条,你这一锭银子我也不要了。若是没有猜中,那可怪不得我了,非得以女抵债不可!”
说完,牟三身后的那些个壮汉都是站出来秀肌肉。几位举人稍稍后退,牟三把双手放到老头面前:“猜吧……猜啊!”
刘沆笑着对陈初六道:“牟三已经将棋子换了,左右手都是白子,那群书生怕是要铩羽而归。”
陈初六也看到了牟三的小动作,或者说看客们都看
到了牟三换了棋子。那牟三,好像是故意把这小动作展示给大家,仿佛是暗示大家,只骗这几个愣头青,与他人无关,不要多管闲事。
果然,没人说破这个。
远远看那为首的一个书生,白衣飘飘,手持折扇,脸上未有一丝慌张,而是信心满满。儒家说,修一身浩然正气。看那书生的气质,便仿佛真看到了一身正气。
陈初六淡淡笑道:“依我看,不一定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