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被对方识破技能的尴尬处境,唯有正面硬赌鹊踏枝50%的闪避概率了。
生死一瞬,这一剑来得既快又慢,剑尖离他心脏只在毫厘之间,洛飞羽连冷汗都落不下来,想闭上眼睛迎接存活失败的终局,却连闭眼逃避这无比折磨神经的一幕都做不到。
就要这样死了吗?
叮地一声剑鸣,一道劲气撞偏了薛衣人的剑锋,剑身擦着洛飞羽的手臂飞了过去。
洛飞羽睁大了眼睛,无比惊讶看着面前月白僧袍的背影,连伤口的疼都忘了,脑中乱七八糟。
无花长吁一口气,余光瞄了眼洛飞羽,转身对薛衣人道:阿弥陀佛,施主当年既做了错事,又为何不敢承认呢?
众人这时才后知后觉从对决中回过神来,只觉这场出乎意料的精彩战斗,已足够在场许多人回味一生。
薛衣人皱眉道:无花?
正是。无花微微颔首,举止风雅,丰姿俊逸,虎毒尚不食子,施主一代名侠,当真狠得下心杀人灭口?她固然行事激进、犯下大错,但无论她死在谁手中,都不该由施主来结果。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居然觉得有理。这薛衣人对不起人家的娘,从小不加管束,现在闯了祸也半点不护持,连为人父的责任都不想担,直接就要一剑斩了人家,实在不配侠名。
冤有头债有主,就是要清算,也该是他们这些遭了秧的苦主动手才对。
卑鄙薛衣人!定是想着尽快将秀姑娘灭口,再反口否认她身份,好继续做他的高贵大侠!
无花生着一张叫人见之便心生好感的脸,由他这般轻描淡写一搅,薛家庄的声望是彻底坏了。
洛飞羽静静站在无花背后,感觉自己像是第一天认识他,又像是这人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半点都没变过。
不择手段,步步为营,随时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偏偏一言一行又完美得如同镜中花水中月,无缺无尘。
无花无花,无中生有,有生于无,是无是有,尽是虚相。
就像石观音花海里美丽又危险的罂粟。
无花被自己强绑到了一条船上,已绝无可能继承少林大统,但南宫灵已是丐帮帮主,为了扫清障碍,他决定弄假成真,逼薛衣人名誉扫地,拔掉这超一流高手的威胁性。
当真如此?
洛飞羽慢慢笑出了声,边笑边摇头。
你说你这死秃驴就不能好好救我一回,让我对你抱点希望吗
没人听得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有无花明白。
无花淡淡看着他没有回答,眼中是深藏的胜券在握,和一些辨不分明的东西。
无花大师!这妖女害死我帮长老西门千,你且让开,让我们为西门长老报仇!
妖女杀害我帮总瓢把子,此仇不报,天星帮颜面何存!
我师兄灵鹫子亦下落不明!海南派同朱砂门情谊深厚,西门长老遇害,我等自当同仇敌忾!妖女速速束手就擒!
无花锁着眉,好似很不喜欢这样嘈杂的环境,很不愿听见这些世俗的声音。
大师为何要护着这妖女!她身世虽可怜,却也死有余辜!
无花缓缓叹了口气,双手合十,正欲开口
门外却来了个他并不想看到的人。
死有余辜的不是秀姑娘,若你们今日当真逼死了她,才是无可饶恕的罪人!
楚留香站在门口,风流倜傥。
第25章
昆仑之约,只进不出,进了恶人谷在江湖中就是死人了。恶人谷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其实是个终老之地。
无花已猜到洛飞羽身份尊贵,但他居然愿意抛下世人羡艳的富贵和尊崇,跟他去偏僻的恶人谷,而且极有可能去了就在那里白头,这实在是一种很能打动人的邀请。
他深沉盯着洛飞羽,心中风起云涌。
走过三生路,终老恶人谷。
在他眼中,洛飞羽这样的话,形同在问,我现在要放下一切外物跟你许诺三生,你愿不愿丢掉野心和对天下的图谋,跟我走?
他
无花觉得这个问题来得太猝不及防了,以至于几乎令他乱了方寸。
他脑中一瞬间想过了很多很多事,他的隐忍,他的仇恨,他的不甘,他的追逐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二十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一朝空作泡影,却又忽然摇身一变,成了世人闻风丧胆的恶人谷背后真正的主人
他闭上了眼睛,深深呼吸了一次。
这场梦还远没有结束,但总有梦醒的那天。
夏雪宜看她一眼,原本想要攻击的手顿了顿。何红药对他毕竟有救命之恩,又教他驭虫,又帮了他许多,此番他一走,何红药也必定被五毒教众人问责,不知会遭到怎样惩罚
他亏欠这少女太多,眼下同五毒教撕破脸,何红药已然伤透了心,他有负于人,再多做令她心冷之举,日后想起来,只会更加惭愧。
他在苗疆多遇险恶之事,唯独同何红药的这段邂逅,香艳唯美,纯情烂漫,临别在即,还是不去破坏美丽的印象了罢。
夏雪宜收了手。
对面的洛飞羽却半步不让。他觉得何红药该是已经瞧出夏雪宜绝非善类,但那一声夏郎出口,洛飞羽迟疑了一瞬,原想擒住夏雪宜的心思顿时转了个弯。
夏雪宜与何红药,同林仙儿和游龙生的情况不尽相同。但游龙生会那么快清醒,是因为他弟控属性已至极,没有女人能比他弟弟更重要;可何红药一旦爱上什么人,没有人能比她的爱人重要。
只要她一天不死心,就始终是个隐患,夏雪宜随时重返五毒,她都有可能旧情复燃。
夏雪宜一心盗宝,闹得五圣教鸡犬不宁,洛飞羽盯着他手中的葱,立时计上心来。
他坚决道:你今夜要走,先从我身上跨过去!
夏雪宜不愿和他纠缠,后退数步与他拉开距离,随即一个转身,就要轻功飞走。
洛飞羽平复了一下呼吸,准备推门进去。
但在他伸手去触那门时,他的动作忽然又顿了一下。
他突然收回了手,转头一言不发就往回走,比他来的时候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