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嘴看着他真挚的脸,恍惚间仿佛看见了乖巧贴心的小女儿,这样善意的笑容,在这血腥冰冷的恶人谷,如春风煦日般温暖。
他终于仰头豁然呼出一声,不由自主吐出了憋闷了几十年快要烂坏的心事:你可知,我为何爱吃人肉?
洛飞羽暗自盘算着时间,顺着他的话问:为何?
无花在那头轻笑一声,得了,你真当我不知你心中作何想的?
洛飞羽打了个激灵,更觉他一定是记恨上了!
正寻思怎么哄他顺意些,就听无花正色道:杨应龙有不臣之心,如今盘踞播州,势力树大根深,恐怕同朝廷会有一场硬仗要打。
洛飞羽回了神,点头认同:正是。这地方天高皇帝远,而且山势复杂,易守难攻,当地的苗兵战斗力又十分剽悍,跟我当年在洛阳见的那些官军,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战斗力,除非朝廷派数倍的军队来镇压,不然恐怕讨不到便宜。
你最好还是不要抱这样的想法了,无花泼了他一盆冷水,西南的事,朝廷近年恐怕都无暇出兵去管,我猜多半就是以安抚敲打为主。
噫?本来还抱着朝廷知道杨应龙要反,定会派兵前来给他教训,寻思着能和朝廷打个里应外合、免得官军吃亏的洛飞羽,一下子就愣住了。
他很快就回过味儿来:是最近哪里又起了战事?!
无花道:倒不是大明境内的事。海寇在大明讨不到便宜,就去了朝鲜国,朝鲜王朝好歹是太.祖亲封的臣国,且和大明相邻,唇若亡,齿亦寒,皇帝现下正为此事焦头烂额。大明能够抽调出来的兵力,基本都投到那边去了。
杨应龙现在毕竟还没有公然和朝廷撕破脸,就算有人上书检举揭发,这仗也打不起来。
洛飞羽渐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就是说且不论杨应龙现在还没张狂到摊牌起兵,即便他摊了牌,朝廷可能也调不出人手修理他?
无花拉过他的手,放在掌心皱眉道:怎样都好,但你切不可冒险行事。
自然,我惜命得紧呢!洛飞羽就势在他面颊上打了个啵,就是还要你配合我演出戏才好哦对了,你从方才就在笑什么?
无花眉眼弯了起来,在他耳边闷笑道:二傻子是玉天宝,大傻子又是哪个?
洛飞羽:草!把自己骂进去了!
第80章
鱼兄,小弟这辈子没瞧得起过什么人,但你的聪明智慧实在令小弟佩服不已。就算今日在场所有的英豪都臣服于我,我也没法相信你会听我的话,在你赴死之前,你可有话对我说?
江小鱼这时候居然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好像马上就要死的那个人不是他似的:自然是有的,江兄简直是我见过最无耻无赖奸猾狠辣的人,也是我见过最蠢最笨的可怜虫。
我以前,宁可不要自己的性命也要维护他,他不知珍惜,辜负了这份心意;如今他宁可不要性命也要保护那个女人,想来他也总算亲自体会了一个人究竟能何等情痴。
那你把他炼成毒尸了吗?何铁手问。
何红药摇了摇头,他负人不义,又想保护那个女人、瞒住她的存在,就自己跳下了苍山,一头扎进了洱海无边的波涛里。
可何红药还是想尽办法把他的尸体捞了上来,那枚刻着温仪名字的金钗,也还是被何红药发现。
何红药随手就把那簪子荷包一并扔进了洱海,然后把夏雪宜埋在苍山的雪峰里。
他想和心爱的女人贴在一起?我便叫他们山水永隔,死也不能碰到一块儿。
何铁手听完故事,扁嘴道:别人捧出来的真心不要,自己倒去贴仇家的女儿,贱骨头!
何铁手却摸了摸她的脑袋,许久,才道:不,能有人不要性命也要维护你,是很大的福气我很羡慕那个叫温仪的女子,她得到了我曾经梦寐以求的
她忽而一笑:一往情深,从来都不下贱。践踏这份心意的负心人,才真正可耻。
何铁手懵懵懂懂,唔我也想有这样的福气!
他也曾怀疑过,会不会他曾经和柳惊霜是一对断袖。那他忘了从前的事,柳惊霜对他的那些试探,莫非都是在刺激他的记忆?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他会不会很受伤、很难过?
可他一有这种念头,马上又自己觉得可笑。他纵怀疑天下人,也不该怀疑他自己本身。
再在柳惊霜这个存在上绕下去,只怕他会陷入魔怔。
事到如今,无花也不禁茫然。
若他从前和柳惊霜半点没有瓜葛,他为何会一而再下意识纵容柳惊霜?换做旁人,醉酒占他便宜那次,他就将对方碎尸万段了;
若他的确和柳惊霜有交往,那柳惊霜为何不干脆摊开了将一切告诉他,讲明他们曾相识相爱,再和他一起找回记忆?
无花不会理解,现在他的这种感官,其实有一部分是幽梦引称号的影响。玉笛一曲引幽梦,顾盼回眸惑三生,150点的天然好感度加上去,就算他对洛飞羽印象分再怎么扣,也是从相见恨晚这个等级起步的。
但这种事,就连洛飞羽自己都忘了,无花又怎会明白他纵容的态度从何而来。
所以他想破了脑袋,也就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柳惊霜莫非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他知道自己刚才的失态,已足够万展秋意识到一些事。万神医淡漠孤高,从不会、也不能露出跟关切、焦虑、心慈之类有任何相关的表情。
恶人谷里,步步都是吃人的血口。
为了燕南天,他必须加倍小心。
他举起了那小药罐,对洛飞羽道:我知道阿秋不是个坏孩子,也知你即便看见了什么,也定会为我守口如瓶保守秘密,但我实在不敢冒险。你莫要怪我,我不会要你的命,只要你说不出话,我们就都能活着。
若谷中人知道他试图治愈燕南天,那这屋子里的三个人,都活不过半个时辰了。
万春流将那小药瓶递到了洛飞羽面前,看着别处道:我不会害你。他不能看小徒弟的脸,否则定会心软下不去手。
洛飞羽出谷时不过一身白板装的小盆栽,如今回来却是两万分的大花间,其实武功已在万春流之上,他只是知道自家师父并非真恶人,才没有在他面前动武。但这也不代表他情愿吃这变哑巴的药。
他眼神一暗,交了解控芙蓉并蒂瞬息点出,一翻身从万春流的手下溜了出来。
洛飞羽匆匆看了一眼血条下面挂着N个经脉受损和致残状态的燕南天,在万春流定身恢复前抢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