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愣了一下,最终还是叹口气,将室内温度调好,才退出房外:“您有事喊我。”
邢刻没有回复。
偌大的房间在刘妈闭门离开后,彻底不剩下光芒。外边分明是清晨,可林木却不放白昼入内。
邢刻在窗边躺了好一会儿,才伸出病瘦的五指,从轮椅边拿出了手机。
微信里置顶的,是他和许拙的聊天框。
许拙是在很小的时候,邢刻还在临西时,认识的和他同岁的孩子。
这孩子从小就长得白嫩,性格温软爱笑,特别讨人喜欢。可邢刻却讨厌他,因为许拙脸上洋溢出来的幸福感,很显然,是邢刻这辈子都没办法拥有的,那是一个来自幸福家庭的孩子。
直到有一天,邢刻放学回到杏花苑,发现三楼的许叔叔被人拉进了医院,而放学回家才得知的许拙正在角落里哭。
邢刻当时如果走过去,就一定会打扰他,而如果不走,就只能在一旁站着。
他选择了后者,他阴暗地想看别人也被生活摧毁的模样。
然而等孙芳丽噔噔噔的脚步声从楼下响起时,角落里的许拙却突然快速擦了擦眼泪,用力揉变形了自己的脸,然后顶着那张邢刻最讨厌的天真笑脸,跑向了孙芳丽,热情到有点傻道:“妈妈!”
邢刻这辈子都没有忘记当时的画面。
往后那些困难的岁月里,他总能想起来许拙一个人窝在最阴暗的角落里哭,小小一团。却一转身,就能朝母亲露出笑脸的模样。
邢刻无法形容他那些年的情绪,只知道遇见糟糕事情的时候,他总要从这个画面里汲取力量。
渐渐的,那几乎成为了他的支撑。
后来听说许清朗的病情加重,孙芳丽也积劳成疾。他的支柱竟然同样被生活压垮了时,邢刻没有忍住。
他已经废了,他得让许拙站起来。也算是还他那么多年撑着自己的情分。
他暗地里帮助许拙,却不想很快就被他发现。
邢刻被迫从黑暗中走出来,而许拙竟然丝毫没有嫌弃过他。
那是个白痴,和小时候一样傻。
他竟然想拥抱这样一个将死的残废,一旦感情培养出来了,往后他死了,许拙是不是又要偷偷哭?
于是邢刻给许拙安排了一个甜蜜的陷阱。
他替许家还清了他们那些年欠下的巨额债务,与此同时还给孙芳丽请了最好的护工,将人送回临西老家。
老人家总是想要落叶归根的,孙芳丽在临西的精神头一天比一天好,许拙也担心妈妈所剩时光不多,不能陪伴太久,一同跟了过去。与此同时手里还拿着邢刻给他准备的国外大学录取通知书。
许拙走的那天,邢刻很难得地对他笑了笑。
他始终拒绝许拙展露出来的任何多余情绪,让许拙觉得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而他帮助许拙不过是因为他们是朋友。
至于那一面,也将会成为他们最后一次会面。
所有的计划邢刻都想得清楚明白,然而许拙才刚走,他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回到庄园以后,他不想吃药,也不想晒太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