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学时还好,步入社会以后,伴随着邢刻的忙碌,这种问题就变得分外的尖锐。
一边是想要征服的事业高山,一边是陪伴在身边过久的恋人。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天性,精力的天秤总会不自觉倾向还不确定的前者,忽视稳定的后者。
心里总想着做完这件事就去陪他,做完就去。然而事情越来越多,人却一直没有陪到。
许拙已经算是比较平和地去看待这件事了,邢刻长时间不在他身边他也不会过多的不悦。
他一如既往地包容邢刻。
听上去很暖心,实际却会给人以恐慌感。
因为包容的本质是在后退。它会让伴侣害怕--会不会有一天,这个人退着退着,就直接从自己的世界完全退出去了?
邢刻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但至少他在面对许拙的包容时,时时刻刻都有这样的担忧。
他主攻刑法,平时也接刑事诉讼更多。但导师让他为前途着想,偶尔也得接一接法援,接触一些民事诉讼。
他今天刚处理完一档夫妻离婚案。双方也是从校园时期起的情侣,一路向后打拼,然而起高楼后没多久,楼便又塌了,夫妻也离了心,最终因为仅剩的财产分割问题,闹上法庭,吵得不可开交。
两人都极其能说会道,在办公室里辩论着这些年谁付出更多,谁付出又更少,硬生生凭二人之力创造了个菜市场。
民事诉讼是邢刻的弱点,就在于他根本不耐烦处理这样的鸡毛蒜皮。这对夫妻仅剩的财产加起来都不超过六万块,然而邢刻却给了他们前所未有的耐心。
出去的时候,有同事笑他,说头一回见他给这种小案子那么多的耐心。
邢刻可是这两年律政界冉冉升起的新星,再加上入行便遇上了很好的导师,他的路从一开始就和其他律师不一样,野心也极强。这种案子拿来就是为了让履历好看点,理论只需要公事公办地完成,根本不用给当事人太多时间。
邢刻当时在昏暗的楼道口点了根烟。
他的耐心不是给这对夫妇的,他一遍遍陪他们确定,看他们提供的资料,听他们对话,脑海里想的全是许拙。
人世间有很多不确定。
这对夫妇当年下海经商,选的是时下最热门的产业。理论应该前景无限好,他们也同样野心勃勃。
然而拼搏三十年,手头仅剩六万块,连并肩这么多年的婚姻都要宣告结束。
回头看看,人生简直是一场空。
邢刻想要改变一个国家的法律,他选择的道路远比这对夫妻要更难,落空的概率也远比他们要高。
倘若他走到三十年后,也面临这样一个光景,还拖累了许拙的人生,那他得是怎样的罪孽深重?
法援早早结束,他于是也破天荒去到了许拙的学校,想要接他。
而他坐在学校门口等时,看见的便是和他那匆忙、紧张的律所,风格截然不同的悠然院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