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烟就最后一口了,邢刻刚开始抽烟是因为心情烦闷,见不到许拙。
后来继续保持抽烟的习惯,是因为烟在有些场合是个入场券,地位不够就得遵守。
许拙不喜欢烟味,见一次瞪他一次。
邢刻对烟味倒是平常心,他觉得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今天,被这前地头这么看着,同道中人一样地想同他碰烟,邢刻却感到反胃。
他面上不显,笑说:“什么生意值得王哥亲自来跑一趟?”
姓王的咧出黄牙一笑,伸手在这建筑墙壁上抹了一把白灰。指尖一搓,状似陶醉地再一吸。
“这个,一回。比你给曹老板跑一万次腿还赚。多几回,以你小子的本事,那在临西也能混出点名堂了,往后人不喊哥,人得喊爷,一辈子让你吃穿不愁。我听说你成绩还不错,还是个好学生,但是小邢,你念十年书能有干一回这个来钱快?咱既然想要钱,脑子就得活络点不是?干他妈的一年,潇洒娘的一辈子!”
那最后一口邢刻就没吸,一直在他指尖缠雾。
他盯着王哥看了会,随即偏眸笑道:“你知道我那么多事,不知道我除了给曹老板跑腿,还成天被个警察管着?”
“杨树嘛,知道呀,那又怎样?他老倒霉催了,你知道他脚怎么跛的不?他以前干的可不是民警,是刑警,还抓过我老大,得了个啥?腿坏了老婆跑了。我老大现在吃香喝辣,要女人有女人,要票子有票子,他又是个什么光景?”姓王的笑得黄牙反光。
“就因为你跟杨树近,我才更觉得你有戏。你看他那衰样不气呢?他遵纪守法,但遵纪守法有屁用?童工违法有人管你没?你那么小上童工有人管你爹妈没?哦,我听说你爹是个酒鬼,那他把你按地上打的时候,有人管你没?小邢,咱这世界根本不认法,认钱!你看重钱算你早开窍,但你要认杨树,你路就走窄了!你看那初一小子为啥那么捧你?因为咱才是一个世界的!”
“一时接受不了没关系,王哥等你。但这可不是无限期的,肥差多得是人抢,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邢刻,改道要乘早--”
烟灭了,姓王的不见了。
手机震了很久,走出建筑后好一会儿,邢刻才接起来。
“阿刻,你刚在忙吗?怎么把我电话挂啦?”许拙雀跃的声音出现在那头,同方才姓王的熟稔的动作几乎在两个世界。一头乌云密布,一头阳光灿烂。
邢刻站在中间,被一冷一热夹得目眩,低低应了一句:“嗯。”
“那你忙完没,你这声音不是又抽烟了吧?哇,那我不去见你啦!你抽了烟就臭了,我不喜欢!就电话里和你说一声啊,好消息!周老师这个暑假给你跑了几趟经办方,再三担保,他们终于决定今年继续和主办方联系,然后开比赛通道啦,就是因为觉得出不了成绩还有点不情不愿的。阿刻你是没看见,周老师之前点头哈腰的差点累死了,你去了考好点儿,咱老师腰杆一下就能挺直了--”
邢刻随便找了路上个椅子坐着,没说话。
那头许拙一个人叽里呱啦说了快三分钟,才发现邢刻没动静,在那头叫道:“阿刻,阿刻?”
邢刻像被招魂了一样,眼神一晃,伸手遮住了脸。
低哑道:“我洗澡,你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