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睫微垂,他看着推到自己面前的酒杯。
即墨卿明显有些贪心了,酒水面高于了酒杯,眼下这么一推,不少酒水撒在了桌案上,他伸手去拿酒杯,同样也有不少酒水沾染到了指尖上。
在冷白修长的指关节上泛着幽幽的水光。
即墨卿现在靠在一旁,翘起右腿压在左腿上,手指放在桌案上有规律地轻轻叩着,静静地看着慕清洺干脆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说是一同来喝酒,但大多数时间都是即墨卿在灌慕清洺,七八壶酒下去了,即墨卿除了染了两袖子的酒气之外,眼中连半点的醉意都没有。
慕清洺酒量称不上好,更何况今日有意想醉,眼下如梦如醉,但还是保持着一分清醒,回答即墨卿的话。
哪有人是一出生便将诗词给印在脑子里的。
原本清越的声音被冷冽的酒伤得暗哑了几分,其中还有几分即墨卿听不出的郁闷苦楚。
慕清洺这番话,似是说到了即墨卿的心里,他敛下眸光,心神一动,伸手拿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借着面前幽凉的月色慢慢喝了下去。
你说得对,哪有人一出生便将诗词印在脑子里的。
所以我自小就被父亲关在书房中,整日除了背书便是背书,他让我以你为目标,他想让我变成你,可我一点都不喜欢。
话音落下,杯中酒饮尽,他将空酒杯随手丢在了桌案上,不顾那酒杯和其他酒杯碰撞而发出清脆的响声,随后站起身来,长身鹤立地站在窗台处,望着外头寂寥冷清的明月长风。
哪怕他更喜欢骑马射箭,但还是被齐国公逼着埋在之乎者也当中,背着他自己都读不顺的鬼话。
两人谁都没有点烛台,眼下整个四楼中就靠着从窗外倾泻进来的那点月光视物,皎洁如纱的月光撒在他们的身上,微弱的光芒照不清他们的面貌,隐去了三分皮貌,照出了七分的玉骨清姿,如琼枝玉树。
两人同时坐在一处,慕清洺是酒醉人醒,即墨卿则是酒醒人醉。
闻言,慕清洺抬眼看着窗外的月色,眼中满是迷茫,喃喃道。
我自小便是文武齐修的,我不知什么是好坏,不知什么是喜厌。
他天生就像是个无穷无尽,无情感无悲欢的洞窟一般,被动地承受着慕氏带给他的一切。
他分不出来自己是更喜欢文还是更喜欢武,也不知那些东西的好坏,无论是人还是物,池渲都是第一个让他可以明确确定自己欢喜的。
即墨卿散漫地倚靠在窗框上,望着外头的明月,似是轻叹道。
你这一生太过顺遂,这辈子所得的任何一件拿出来便是旁人这辈子都不可企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