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迪窘了窘,有些不知如何应答上司的感谢,呐呐道:嗯,不客气又怀了几分忐忑,哦,对了,方老师跟你聊了些什么?
师母在厨房里说的那句话,她没听清,但却总记得那个笑容与眼神。
穆棱却微笑道:你的奋斗史啊!你为了学建筑不惜对抗学校权威,作为会计专业的学生很厉害地考到了CPA还有,方老师说他为你作过担保。
确实,没有方老师,我真不知道怎么能坚持到现在。陆安迪认真地点了点头,街灯在她眼中浮现出梦幻般的光泽,秀气的脸上透出一种郑重,还有在这条道路上帮助过我的每一个人,我不知道有多么感激他们。
两人并行在街道上,街灯拉出两个人影,一高一低,仿佛一人领路,相携而行,唤起穆棱忽然有一种微妙的感觉,曾几何时,他也曾与一心赏识他、扶持他的师长走过这样深夜漫长的道路,携手相带,带领他成为一个独立而成熟的建筑师,不知道陆安迪所说的那些人里面,又有没有他?
他微微喟叹:方教授对确实你不错,看他改造的房子,设计功力也不差。
那房子虽然老旧,但厨卫通风都经过现代化改造,住得其实很舒服。
是的,我老师很低调,虽然在设计圈里没什么知名度,但他研究传统民居二十年,在这方面的造诣很深,不少有名的建筑师都与他交流过,受过他的影响。陆安迪取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比如这一位,过去就常来方老师家做客,穆先生,你知道他吗?
穆棱认真地看了一眼:嗯,在新闻上见过,这位是国内建筑师,姓王?抱歉,他的名字我不会念。
作为香港人,他的普通话其实已相当好,但要念出那个生僻的字眼,仍觉得有些艰难。
但这个人在华人建筑圈内无人不知,因为他是世界上第二个获得普利兹奖的华人第一个是三十年前的贝聿铭。
我在老师家里见过他一次,那时我在弄堂写生,王老师跟我聊过几句。毕业后,他的助手曾给我发过一个邮件,问我有没有兴趣到他的工作室工作,那时他们正在浙江,做几个乡土建筑改造项目。
当时我在上海已经找了很久工作,就连办公室只有一间房、设计师加绘图员只有三个人的小公司,都不愿意要我这个三流大学的毕业生,我实在是非常挫败。
其中遇到一个HR,和和气气,看起来很好说话,她想最后央求一下,没想他立刻变得很直白,说我且不管你学校和学历,我们需要的绘图员是体力民工,一周加六天班,每天加到十二点,看看你,这么瘦,说句话都中气不足,看图纸跟夜盲症一样眼神涣散,就算你不要钱,公司要了你也没什么用,小姑娘,我劝你还是换个行业吧,端盘子都比这个合适。
她差点没当场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