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好了月白色团花长袍的衣带,玉带轻扣,张诚额前斜飘半络流海,唇角勾着懒懒一抹笑,打开折扇而摇:也罢,你们都挨不得骂,惹了人全都得我去赔罪。若大哥登上皇位,要位封亲王,你觉得他会赏我个什么字儿?
他不过玩笑一句,张君却认真想了许久,细白的手指在半空中拂着:烨!烨之意,光辉灿烂也,我们一府之中,唯你配用烨字。
一府兄弟之中,唯有张诚能任凭朝臣们骂的狗血喷头还和睦春风。非但和睦春风,笑听朝臣们将张登祖宗八代骂成王八孙子,还会躬着腰请他们上轿,抬到青楼去喝花酒,听小曲儿,亲自奉茶奉水。
走到竹外轩门上,张诚笑望着自己这本本分分,活到二十多岁姑娘多看一眼都会脸红的二哥,问道:你了?若封亲王,你觉得大哥会赐你个什么字?
张君愣了片刻,遥头道:未曾想过!
推门进院,如玉就在双扇门内站着。她望着他笑,眉眼儿间的融融笑意颇带着几分揶揄:怎的,大雁还在天上,你们兄弟就兴致勃勃的讨论起该怎么分大雁了?
她一身素妆,笑意融融,仰面瞧着他。张君下意识舔了舔唇道:大哥要杀关内侯,我阻不得大哥,只能叫老三去转寰转寰。
如玉点头道:我明白了。朝臣们骂了大哥,先叫虎哥去给两棒子吓唬,再叫老三去灌顿酒,听他们发发牢骚,一巴掌一颗糖,横竖最后他们还是会听你们的话。
张君道:文臣乃是朝之筑基,杀不得。如今正值大乱,大哥和虎哥皆是武将,脾气燥,惹急了就要杀。我凭一已之力,能保几个是几个。
眼看七月,恰是当年她入永国府的时候,抬头看了眼夕阳,不知为何如玉忽而便想起赵荡来。想起他被张震追杀时,披头散发骑着马,被细雨打湿的脸庞,深陷的眼眶,以及在鸳鸯淖时,她每每发火发恼,总是一脸温和的笑。
同是兄弟,张震兄弟虽皆有缺点,可团结到一起牢不可破,最终将要接手这座江山。而赵荡兄弟骨肉相残,到如今无一不是凄凉。她道:我听闻安九月被人杀了,是谁杀的她?离府不过一两天,我总觉得人人都有事瞒着我。
一刀贯穿安九月的胸膛,张君当时在怒中,到如今仍还不悔,握过如玉的手道:乱军之中,不知为谁人所杀,总之是死了。
如玉道:她死,花剌想必会归顺西辽,从此与大历为敌吧。
所以赵荡大约很快就可以率兵南下了。张君一笑道:再有完颜冠云,西辽与金联合起来,只怕沈归一人难以抵挡。大哥及位,很快就要亲征。
忆及赵荡,相伴了七八个月连声道别都未曾说过,如玉心下一阵黯然,才到内院门上,便见小丫丫趿着鞋子奔了出来,见了张君便叫:二少爷,咱们院里闯进来个不认识的小厮,只怕又是来偷初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