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未落,一道身影从殿后缓步而出。
他身着玄色阔袖龙袍,左肩携日,右肩落月,衣襟和袖口处用金色的丝线绣有龙纹,腰间坠玉,配一柄长剑。
齐遇不由屏住呼吸,一时之间,整个大殿只剩下男子极富韵律的足音和冠冕前玉旒簌簌之声。
他于龙椅之前端坐,下一刻,他将右手举起,齐遇看见那是一个小纸盒一个绘着糯米团子一样卡通人物的,和男人格格不入的小纸盒。
上次欠你的。男子轻声说,像是对情人邀功一样,声音低哑缱绻,我尝了九家店,这家最好吃。
齐遇心脏咚地一声重响,整个人都僵硬起来,像是被抓住后颈的猫。
下一秒,男子手上的礼盒倏地燃烧起来。
他双眼微沉,四指轻转,火势瞬间熄灭。
他用指尖托起蛋糕下方的塑料底,眼睛却直视齐遇身后的男人,勾唇嘲讽道,还能站起来,不错。
两个除却发型和服装完全相同的男子,隔着半个大殿相互凝视。
齐沭!齐遇顾不上震惊半魂竟是堇帝的事实了,他的脑子乱糟糟的,转身紧紧扶住了齐沭。
齐沭却站得笔直,看到青年盛满担忧的眼睛,他的嘴角牵起些微弧度,阿遇,站到旁边去。
和堇帝对视的瞬间,他就从他势在必得的眼神中知道了,勾狁一定在他手上。
所以他并不担心齐遇的安全,不论他和堇帝
齐遇都绝不会有事。
但是他担心这个傻瓜乱来。
齐遇瞪圆了双眼,不敢相信齐沭竟然让他离开。
你答应我的他大喊道,你说了以后我们一起!
他撑住齐沭的手加大力道,想要阻止齐沭离开他的身边。
但是已经晚了。
齐沭将他定住了。
还没等齐遇开口,一个无比温柔的吻就落在了唇上。
他的唇比以往干燥很多。
我爱你。
声音像是飘絮。
火光电石间,两道身影便在半空中缠斗起来。
齐遇的目光紧紧跟随着短发男子。
堇帝!
堇帝!
那可是千年之前一统七国的帝王!历史书上只说他如何雄才大略、如何尽扫七国!
可彼时仙阙未陨,凡人如何成为帝王?
皇权必定握在捉鬼师的手上!
而对战的七国全是凡人吗?
更大的可能是捉鬼师!是恶鬼!是妖兽!
齐沭再强,也是个诞生在末法时代的□□凡胎
如何抵得过能引冥河护城的千年帝王呢?
齐遇看到齐沭的身体撞到桢楠巨柱上,他呕出鲜血,染红了米色的高领毛衣。
这件毛衣他也有一件,羊绒质地,柔软得不得了,但也很容易脏,他有一次把辣油滴在上面,很明显的一块,齐沭无奈地帮他洗了很久。
他是当做情侣装来穿的。
但齐遇没有想到,这件衣服沾了血也会如此刺目。
身着长袍的堇帝朝齐遇走去,他的脚步一顿。
因为齐遇的目光。
在青年没发现的时候,他暗地里见过他很多次。
第一次是在乃子山上,他还没确认青年的身份,于是将神仙肉放进了树洞里。那时青年就像一只鼓着腮帮子的小松鼠,眼神又纯然又无害。
第二次是在巴瑕号上,他化成鳗鱼那个皮肤黝黑的海边汉子,久违地靠近了他。
他带领他去潜水,在他需要的时候递上他想吃的食物,青年总是红着脸说谢谢。
他本想就着勾狁的手直接将齐沭的思维抹去,虽然占据了肉驱的勾狁也会变得更为难缠,但自己杀自己,心里总是有一点别扭是的,当时他仅仅将齐沭视为了自己的附属,自己的一部分。
而且青年乞求的声音,听起来那么伤心。
所以他靠近了甲板顶层,也因为如此,齐沭才能成功唤醒戮邪。
第三次是在甜品店里,他坐在二人的隔壁。青年点了非常甜腻的蛋糕奶茶,而齐沭点了焦糖烤奶。他一眼就知道齐沭不喜欢喝那么甜的东西因为那是自己,自己总是相同的。
他是因为青年喜欢。
只有这样,青年才会探着脑袋叼住他的吸管,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猛吸一口如果是冰美式,青年是绝对不会碰的。
也就是那一次,瞿怀瑾发现了他和齐沭是不同的。
他不会有这样曲折的心思去谋取爱意他更为惯用的,是掠夺。
二人生长的环境天壤之别,他是天之骄子,资质卓绝,少年登基,战功赫赫,三十有二便一统七国。
而齐沭却在漠视与压迫中隐忍地成长,自出生起便背负诅咒,舞勺之年父死家亡,流离失所。若非遇见青年,他这一辈子都将在黑暗中沉沦。
然而更为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他对齐沭他对那个弱小的自己产生了嫉妒。
这种情感可笑之极。
他在嗤之以鼻的同时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因为不谙世事的青年轻而易举地爱上了齐沭。
热烈的,无比依赖的。
所以才有了最后一次。
当青年撒娇般与自己十指相扣时,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这个人本来就属于他。
属于他一个人。
他已经等得太久了。
瞿怀瑾用右手将青年的眼睛遮住,他的右手上也有伤痕,好在魂魄是不会流血的,青年的脸颊还是如同美玉般干净无瑕。
阿玉。他喃喃地唤着青年的名字。
太久没开口这样呼唤爱人了,他禁不住再次重复,阿玉。
你只是忘了。
忘记了我们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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