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修正色道:“知律,不如惧律。”
卫修又道:“十全膏害人,当严禁,但若只是严禁,兴许会有人起好奇心。”
“小的时候,爹爹曾经跟我说,不要去碰一个小罐子,然后,又把罐子放在了我的书房里,我天天能够看到,也天天会想,为什么不能碰。”
他所说的卫临。
“后来我没忍住,就打开了。”
卫修的嘴角小小地弯了起来,带着一抹微不可见的羞涩说道:“我以为我只要小心点,爹爹就不会发现,结果,一打开,我的手就变成黑色,然后就被爹爹抓到的。”
萧朔放下茶盅,他面含微笑,似是在认真的听。
卫修就道:“后来,爹爹说,是人都会有好奇心。若是因为好奇想做一件事,是可以的,只是在做之前,就得知道,结果是不是能够承受的了。”
“后来,我的手黑了十天。”也不知道爹爹是从哪里找到这种花草汁,擦都擦不掉,“还被喻哥笑话了。”
“对十全膏也是一样。”
朝廷越是严禁,越是会有人好奇。
大荣朝富庶的人家不少,更不用说,十全膏在闽州时,是先送后买的,若是有商人也来这一套,难保不会有人觉得尝一点没关系。
萧朔含笑着微微颌首。
他小小年纪,能想到这里,已经相当不错了。
萧朔眼帘微垂,说道:“从明天起,你就过来吧。”
吩咐完后,萧朔果然每天下午都把卫修带在身边两个时辰,也没有刻意地去教他什么,只是让他自己看。
等到了萧朔挑了一个“好日子”,就以司礼监的名义传令,把文武百官,宗室勋贵等朝中一干人等全都去了菜市口。
当着他们的面,把这些时日查抄到的十全膏全都拿了出来,其实也不多,正如先前所查到的那样,十全膏如今只在闽州流行,商线还没有来得及延伸到大荣各地。
整个京城,一共也就查到不到百斤。
萧朔曾特意问过盛兮颜,知道十全膏除了吃以外,连烟也有可能会让人上瘾。他就让人拿来了两大桶水,把十全膏全都倒进了水里浸泡着。
并且,还在菜市口处死了一个在发布禁令后还敢悄悄把十全膏从闽州带来京城的商人,以及两个因为一时好奇,前后几次从他手里买了十全膏偷尝的勋贵子弟。
试药的人已经够了,萧朔也就没有再留他们的性命换赎款。
菜市口处刑并不少见,可除了监刑官外,也少有权贵们会特意过来看。
当众的处决,满地鲜血和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让他们心惊胆战,有胆小的,差点就没站稳,和同僚相互搀扶了一把才勉强没有丢脸。
吃十全膏前后一共抓过几十人,从一开始的关押,到后来巨额银子的赎款,再到现在,直接处死。
不可不说,这一切都让人心中极度震撼,心有余悸。
东厂眼线多如牛毛,但凡敢吃上一点,肯定瞒不过。
花十八万两银子赎人就已经很让人心痛了,这若是白白送了命,岂不是更加连脖子都痛吗。
值得吗?
当然不值!
萧朔这个人出手一向狠辣,从不手下留情,也是半点都受不了糊弄。心知这一点,没有人再敢心有侥幸,一个个都觉得要回去好好约束后家中的孩子,尤其是那些被惯坏的幼子,满京城有意思的玩意儿这么多,出去遛马斗鸡都成,反正就是别碰这十全膏,自己没了命,还要连累一家子。
卫修的心底有一种难言的雀跃和兴奋。
他发现,萧督主其实并不似是他人说的那种手段毒辣,不计后果,而是非常的通透,仿佛自己可以看清楚他的意图,又仿佛他其实会比自己所想的更进一步,让他有一种想要追赶的跃跃欲试。
萧朔把他叫了过去,问道:“觉得如何。”
“很有意思。”
卫修也有点说不清自己的这种情绪,就觉得,日子似乎不会像从前那样无趣。
萧朔笑了。
他其实还是有点理解卫修的想法的。
曾经的他也是一样。
发现自己有点与别人不一样,很少有人能够理解他的所思所想,而他却看透所有人的心思。
只是这一切都终结在了六岁那一年。
萧朔身边带着一个半大的孩子的事,朝上很快就有不少人注意到了。
就连萧朔与内阁议事的时候,也会把他带在身边。
而他除了时而给萧朔斟茶外,都会安安静静地在站着,一言不发。
这孩子明显并非宫中的内侍,最重要的是,萧朔对他的态度如师一般,偶尔和他们说话说到一半,就会提点他几句,这让他们看着在心中暗暗心惊。
不免也有人在私底下猜测起他的身份,礼部尚书甚至还跟盛兴安开玩笑地说了一句:“盛大人,这个孩子倒是和你有几分像。”
盛兴安微微一愣,萧朔与人议事,大多都只是宣了内阁,以及一些特定的官员,至于他,已经快一个月没见到萧朔了,自然也没见过他身边带着的孩子。
他不由问道:“真的吗?”
“本官觉得像。”礼部尚书捋了捋胡须,玩笑地说道,“你该不会有什么私生子留落在外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