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濒死的时候面对死亡时很恐惧,醒来后面对空荡荡的裤管,他崩溃过,焦虑过,但最后还是逼着自己面对现实。
当时那场车祸太过于猝不及防,以至于他其实并没有留下多少阴影,更多的是后来失去双腿的焦躁。
但江霄的死亡让他深刻地体验到了绝望和恐惧。
闪烁着的黯淡的车灯,刺鼻的汽油味,还有血的味道都十分清晰,江霄死死地抱着他,用身体给他撑起来了一块狭窄的空间,江霄的血滴在他的脖子里,冰凉又滚烫,对方急促的呼吸声在他耳朵里忽远忽近,他早就失去的双腿在刺痛,那是残留在大脑里的痛觉。
那个吻克制又温柔,是他活了三十多年得到的唯一一个吻。
即便这个吻来自这个沉默寡言,在他看来甚至有些平庸不上进的司机。
他一遍一遍喊着江霄的名字,但是江霄的头埋在他的颈窝里,那头卷毛被血濡湿,他在黑暗中抱着江霄冰冷的身体,喊得声音沙哑,绝望又崩溃。
江霄喜欢他。
他应该知道的。
江霄总会通过后视镜不动声色地观察他,偶然的目光交汇,对方都会开心一路,即便江霄不说,他还是能看见对方翘起来的嘴角。
他吃了江霄准备的早点,对方的眼睛就会弯起来,那头卷毛都会变得耀武扬威。
江霄会给他准备盖腿的小毯子,江霄和他出差时会记得他所有的习惯,知道他吃饭的口味,甚至连他吃的药的种类和数量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他还想让江霄怎么做呢?
救护车和警车的声音由远及近,红蓝交替的灯光和嘈杂的人声将他湮没。
有人撬开了车门,想把江霄拽走。
他死死地拽着人,但还是没能抓住。
江霄没有直系亲属,几个叔叔和姑姑都远在外地,各种理由推脱不肯回来,出差匆忙赶回来的李博文哭得像个孩子,旁边几个人都拉不住。
他坐在轮椅上看着江霄的遗照,黑白的照片里,江霄的眼神有些空茫,他嘴角翘起,看出来他想极力扯出个笑容,但眉梢眼角是抹不去的疲惫。
葬礼上来得大多是公司里的员工,江霄甚至算不上他们正经的同事,但是大老板在这里,他们总要来表示一下。
除了李博文,没有几个人是在真的替江霄伤心。
付清舟不敢看江霄的尸体。
江霄死了,但付清舟再也没能从那场车祸里走出来。
月考的题不算太难。
江霄的语文勉强还可以,这个月也一直没落下,而且他很擅长写作文,离考试结束还有半个小时,八百字的议论文他就写完了。
付清舟今天早上不太对劲,脸白得跟张纸似的,他都准备带人去医院了,结果最后还是没能拧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