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北河最后逃亡的那条地道,漫长到无止境。这样我们就可以握着手,一直一直跑下去……”
“但我在梦里却依然很清醒。我清楚地知道,我们总会迎来炮弹砸下来,或者子弹打过来的那一刻。”
“所以,那个梦的结局很简单——”
“我和北河一起走到了地道的某一个出口,一起爬了出去,然后我陪他死在了一起。”
“我们不会背叛加入七军时的誓言,不会背叛信仰。但我们起码能死在一起。”
旋即,话锋一转,照片幻境里的那个姜余清又道:“不过梦终究是梦而已。如果历史重来一次,我还会做同样的选择。我无法折返离开地道,去陪北河死。因为我的命……不是属于我自己的。时代赋予了我使命,我有我的责任,所以我必须活下去。”
“所有人……所有人都让我活下去。他们都不让我死。”
“甚至北河都说……有多大的能力,就得担多大的责任。我确实必须活下去。”
“他们说我是功臣,很伟人,他们说我真的非常重要。”
“他们说国家需要我,百姓需要我,我要把那项研究一直进行下去……”
“但也许……当我老了、记忆不行了、也搞不了研究了的时候,我就终于可以属于我自己了。在那个时候,我想为自己活,哪怕只有片刻时间也可以。”
“我不知道我会活多久。但如果我能活到很大的岁数……恐怕那时候,我认识的人全都已经死了。北河、东水、南湖、西江……都死了。而七军的其他人,或许也都陆续死了——”
“猎鹰小队从事的都是机密任务,档案陆陆续续已被焚毁殆尽。”
“你看,他们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可这世上不会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记得。”
“没有人记得他们是英雄……除了我。”
“在这世界上,只有我记得他们付出努力,流过的鲜血,做过的奉献……”
“所以我不能忘记他们。”
“也许衰老、大脑的退化和萎缩,会让我不可控地忘记一切。”
“那么我想,在我彻底忘记一切之前死去。”
“我想带着对他们的记忆死去。”
·
一路沿着这条长长的地道走过来,周谦发现眼前的一切,其实都和照片幻境中姜余清的话对应上了。
这条长到无止境、但却终有尽头的地道,就是姜余清常做的那个梦。
梦里,他终于抛开了自己的身份与使命,任性地为自己活了一次。
即便是在梦里,他也不会做逃兵、更不会背叛七军投靠S军。
他只是想与北河死在一起。
现在,那位年轻的姜余清就站在周谦的左侧。
在他的视角里,近在咫尺,却无法触及的人,是北河。